抹角地怪罪哀家这个太后当得不称职啊,哪里是太医无能,都是哀家不尽心!” 余嫆替太后整理发髻,一面温声安抚着道:“陛下是个什么脾气,您还不知道么?那头疾发作起来六亲不认,遭殃的人还少么。” 太后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又跳方才那个可怕的念头:“他今日突然提及惠庄皇后,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余嫆摇摇头道:“怎么会。大晋几百年来不曾出过那腌臜东西,且老夫人当初做得干净,那婆子也死了二十多年,真相都烂在地里了!真那么容易被发现,当年惠庄皇后不会至死也查不出症结,且事情过去二十多年,陛下的头疾不也久治难愈么,奴婢瞧见他那个样子,眼睛实在红得吓人,恐怕也就这几日了。” 太后轻叹了声,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这么多年,他没有提及过自己的母亲,怎的今日却来回说道?哀家不愿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可也委实蹊跷。” 余嫆劝道:“太后息怒,莫要气伤了自己的身子。人之将死总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陛下年少失侍,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却一生背负克母的骂名,为此受尽先帝冷眼,临了耿耿于怀也是人之常情,否则世上怎会有那么多的死不瞑目呢。” 太后缓缓长出一口气,望着佛龛中那尊观音像,“你说,先帝与惠庄皇后是不是在天上看着哀家?” 余嫆替太后斟了杯茶,“陛下受先帝厌恶岂是仅仅克母这一桩,陛下手上沾染了多少人命,残暴的名声早已惊动了诸天,到时候归天还是下地狱,得看这一生功德,恐怕连先帝和惠庄皇后的面儿都见不上。您放宽心,昭王贤名在外,必是励精图治的好君主,太后仁慈宽和,民间人人称颂,您的好日子还长着呢,百年之后,谁还记得那一桩鸡零狗碎?再者您就是个旁观人,老天爷真要怪罪,也得是惩罚那个恶婆子,和太后您无关呐。” 太后听着这话才舒心地笑了笑:“你说的是,哀家筹谋这么多年,总算要等到真正享福的这一天了。” 余嫆含笑道:“算算日子,青灵也快到玉佛寺了,只要芳瑞不死,那东西就能继续折腾,等到惠庄皇后忌日那天,芳瑞定是要日夜焚香祷告的,奴婢想着,陛下眼下的状况,怕是撑不过那一日了。” 两人说完,并未意识到梁上白影倏忽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飞出窗外。 - 太医院失职引得龙颜大怒,施刑之人自然懂得看上面的脸色行事,都是往死了打,四十杖下去莫说是羸弱的文官,就是皮糙肉厚的武将,在他们手里都绝无生还的可能。 至于其他几位太医也皆被打得后背血肉模糊,底子好的尚起不来身,底子差的仅剩下一口气,整个殿外都飘着浓重的血腥味。 傅臻拂袖入了寝殿,阮阮忍不住瞧了一眼殿外,宫监们一手执手臂粗细的棍杖,另一手拖着血淋淋的人往宫门外去。 汪顺然将外头的事暂且搁置,先小跑着到阮阮身边来,压低了声道:“陛下今日杖毙的郁太医是太后的爪牙,死有余辜,其余几个也惯是听太后的吩咐行事,倒是罪不至死,打二十杖也是个警醒。美人万莫因此与陛下离了心,陛下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阮阮点了点头,从前她亲眼目睹过郁从宽对待藏雪宫美人的手段,身为医者,非但不救人,反倒肆意伤人性命,原来竟真是太后的人。 至于召美人进宫、取心头血,定也是太后的吩咐了。 那时候陛下在昏迷之中,对此事几乎是一无所知,可民间却骂他草菅人命,冷酷无情。 阮阮深深地叹了口气,对汪顺然道:“我晓得的,多谢汪总管,您去忙吧。” 阮阮入内,见傅臻脱了外袍,正拆解腰腹浸血的纱布,赶忙上去帮忙。 在殿外站这一会,虽不至于蛊毒发作,可上身有几处伤口却崩裂开来,鲜血浸透了纱布。 阮阮瞧着心疼极了,不过幸好是嫣红的、健康的血迹,不是从前那种带着偏暗红的毒血。陛下身上的箭毒解得很彻底。 这般想着,她一截截撕开染血的纱布,直到看到一排排寸长的伤口时,还是忍不住眼睫一颤,轻轻吸了吸鼻子。 还是被他听到了。 傅臻将她小脸抬起来,阮阮那滴眼泪就落在他手心里,灼得发烫。 傅臻皱了皱眉:“哭什么,早就疼过了。” 疼过了是什么意思呢,料想比之先前,这些密密麻麻的伤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连疼都算不上。 这话不说倒好,说出来更叫人多想。 阮阮生生忍着泪,偏过头道:“陛下你坐到榻上去,我给你包扎。”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