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崔道之却没说什么,一抬手, 转身到后头沐浴。 等出来后,他换上一身鸦青色窄袖长袍到老夫人那里去。 还未进去,便见一个五六岁,梳着双丫髻,面容雪白的小姑娘从里头出来,见了他,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地眨了两下眼。 大奶奶从后头出来,见着崔道之,想到亡夫,一时感慨万千,对小姑娘道:“茹儿,这是你二叔。” 崔道之走过去,将她抱起来。 崔茹张嘴‘啊啊’叫了两声,崔道之听懂了,拍拍她的背,道: “好孩子。” — 西院的柴房里,秀秀抱膝蹲坐在柴堆上,不言不语。 日头一点点落下,阳光透过门窗照在地上,而她则坐在阴影里,她觉得有些冷,起身往亮堂的地方挪动,发现自己的脚已然发麻。 踉踉跄跄走过去坐好之后,秀秀身上才有了一丝暖意。 她被扔进这里已经快五个时辰了。 饥饿和疲累折磨着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秀秀想找自己的包裹,拿出里头买的干饼吃,却发现包裹不在身边,她不放弃,又在柴房里四处转悠,希望能找到吃的,很显然,这属于异想天开。 最后,她拍着门冲外头喊叫,却半点回应也没有。 喊了小半个时辰后,秀秀终于放弃了,倚在门框上闭眼歇神。 她不知崔道之会如何惩治自己,是像那位车夫所说的那样将她送狱,还是在家里鞭打她,亦或是像如今这样,打算将她关在柴房里饿死。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起先被抓回来时,她很是恐慌,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反而慢慢开始镇定下来。 她想回家,这没错,她为自己的命运抗争过,无论是何结果,她都没什么遗憾。 只是……她想起爹娘,眼眶微红,半晌之后,抹了把眼睛,走到柴房西墙角的水缸旁,用水将自己的脸洗干净。 收拾妥当后,秀秀重新坐回柴堆上,静坐片刻,开始轻声哼唱家乡的歌谣。 清亮婉转的歌声慢慢从她嘴里流淌出来,让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是回到了河州。 她在郑伯家摘桂花,在巷子里跟雀儿比着放风筝,给她的鸡鸭鹅搭建小棚子,坐在爹爹肩头跟他和娘亲一起去赶庙会…… 唱着唱着,秀秀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感恩自己遇见崔道之,没有他,自己当日可能已经被活埋至死,可是同样,她又痛恨自己遇见他,不是他,自己也不会经历这可怕的一切。 没有遇见他,她会喜欢上别人,像父母希望的那样,同那个人成亲,生子,等到老了,就坐在家里的柿子树下,跟孙辈们讲故事,然后安安稳稳走完这一生。 她真希望这一切是一场梦。 秀秀声音哽咽,有些唱不下去,拿袖子去擦眼泪。 门外,崔道之听着里头的歌声,下意识脚步一顿,唇角微抿,不知在想什么。 身旁的赵贵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十分有眼力的没有吭声。 等到里头没了声音,崔道之方才叫人将锁打开,抬脚进去。 秀秀正坐在柴堆上发呆,听见动静,不自觉起身,望着崔道之带有压迫感的身影一点点向自己靠近,手指攥起衣裳,半晌之后,又重新松开。 到了此刻,她再害怕也已经无济于事,不如安然处之。 崔道之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略显阴沉的目光落在秀秀身上。 “你是活够了,想迫不及待找死。” 淡淡一句话,气势却威严无比,叫秀秀仿佛闻到他从战场上带来的血腥味。 秀秀蠕动着嘴唇,也不下跪,脊背挺直,轻声道:“……我想活。” 崔道之的眉头一皱,一旁的赵贵一招手,后头便上来两个婆子,将秀秀按着跪下。 秀秀突然不知犯了什么横,许是知道自己这趟应当活不成了,开始拼命地从婆子手中抽出胳膊,想要起身,然而她已经被饿一整天,此刻身上哪里还有力气,一切挣扎不过都是徒劳罢了。 崔道之看着眼前这一切,眼中怒火丛生,道:“都出去。” 赵贵看了崔道之一眼,抬手将那两个婆子叫走,随即关上了门。 秀秀扶着墙起身,望着崔道之一点点逼近,心中到底还是开始害怕起来。 崔道之的压迫感太强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