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雪便继续坐在小方墩上晒太阳,她抬头望着清澈无比的湛蓝天色,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将她的思绪吹拂的悠远静谧。 昨日墨书陪着自己晒太阳时还说过一句诗词,似乎叫什么“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诗当真是贴切。 她如今仍是有些不敢置信,竟当真过上了这等安稳美好的日子。 京城里那样油滚过心肠的煎熬日子仍历历在目,那时自己只当一辈子都要囿在那大宅门里,终日里算计着如何往上爬。 荣华富贵是好,可到底那样工于心计的日子太累了些,如何比得上如今这般自由自在的安宁日子? 临近傍晚的时候,墨书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中。 他今日着了件白色长衫出门,如今垂着头颇有些消沉的模样,身上的白衫也染上了些灰尘。 莹雪一见他这幅模样,便担心地迎了上去:“墨书,你怎么了?” 墨书往素清清冷冷的眸子里如今蓄满了疲惫与愧疚之意,他不想让莹雪担心,便随口敷衍道:“没事,我收摊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着,墨书便把摆摊的物什放进了自己的房中,小竹听见了哥哥摆弄笔墨的动静后,便笑着出声道:“哥哥,你回来了。” 墨书掩去面容上的疲惫,上前抱住了小竹,望见她无神的双眸后,心内的颓丧之意又齐齐涌了上来。 自己当真是无用,摆了一天摊一分钱都没赚到,何时才能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何时才能筹够银钱为小竹治眼睛? 莹雪与王氏等人皆发现了墨书这等消沉的样子,料想他必是在外头受了什么闲气,吃晚饭时,王氏等人皆捡了些轻松愉悦的话题谈笑了起来。 墨书虽勉力谈笑凑趣,可到底掩不去眉眼里的黯淡落寞,莹雪有些食不下咽,等王氏等人用完膳后,便去了墨书的房里。 墨书正摊开了笔墨研习书法,听得莹雪推门而入的声响后,便笑着说道:“莹雪。” 莹雪上前去瞧了瞧墨书写下来的字,虽则不如名家字帖那般笔力凝练,却也有几分笔风韵致在。 “今日你在外摆摊,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莹雪担忧地问道。 墨书对上莹雪染着愁光的灵透杏眸,便不忍心再用谎话去欺骗她,只道:“我如今才知道,在镇上摆摊要交给城西的商会保护费,一年还要交给官府一回税银。” 莹雪自然也不知道这等规矩,只问道:“要多少银子?” 墨书的声音减弱:“一两银子。” 莹雪听后不免惊呼出声,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愤慨:“他们这和强抢有什么区别?” “本朝商贾轻贱,历来如此。”墨书叹道:“我想着,还是要去考科举才是,只是我非江南本地籍贯,需要廪生与我做担保才可。” 莹雪也犯了难,她们初来江南,正是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去哪里找什么廪生呢? “我已向人打听过了,这小镇上共有五位廪生。”说到此处,墨书一扫方才的郁色,眸中浮现几分向往之色。 科举方能改命,才能让莹雪过上好日子。 莹雪对科举一事却不似墨书这般执着,只听她道:“若要让那些廪生为你做担保,只怕要付出些代价,其实不考科举也好,咱们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营生可做便是了。” 墨书听后沉默了半晌,才道:“做营生也罢、摆摊也罢,都是商贾之事,总要经了层层盘剥,到手的银钱也要被人搜刮了去。可若是去科举,一朝成了秀才举人,一家人的赋税便都免了,还有银钱米粮可领。” 除了这一点外,墨书私心里想给莹雪优渥的生活,而自己能往上爬的路也只有科举这一条,若是有功名利禄在身,便再也不会有人能强抢走莹雪了。 这个世道不将对错与否,只看权势与地位,他改变不了这个世道,便只能改变自己。 莹雪见墨书一副壮志未酬的意气模样,一时间也说不出泼凉水的话,她便只能轻声道:“其实与你过这般清贫的日子,我也不觉得是在吃苦。科举你若想去试试便试试吧,只尽力即可,千万别为此伤了身。” 墨书便应了下来,又与莹雪相谈了一会儿后方才送她回了自己的房间。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