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牵起唇角,若梨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 若他醒着,不需要她叫的。 他会恨不得扑上来抱住她,强势地扣住她的手,带她摸遍他的伤处,而后故作难受地跟她说疼,要抱,最好是亲,才能好得更快。 哪会像现在这么安静。 眼泪落下前,若梨用手背抹了干净,她哽咽着,嗓音柔软,却也湿哑得厉害:“值得吗?” 为一个根本不想嫁你,甚至时常厌烦你的人。 这一路,她几乎已经将前因后果想明白了。 老虎,他们还真是和它有缘。 她的失明是它间接导致,如今裴屿舟用它来给她换治眼睛的钱。 兜兜转转,她此刻竟快分不清孰是孰非。 床上躺着的人不可能回答她,若梨也不曾崩溃痛哭,她伸出沁凉的小手,轻轻摸索着他的身子。 触碰到他腹部凸起的,均匀分明的六块腹肌时,她有片刻茫然,指腹细细摩挲一番,确认不是伤疤后,便也没再管,继续往上攀爬。 他的肩头被咬了,若非挣脱及时,肩胛骨很可能尽数碎裂。 胸口也挨了老虎两爪子。 她甚至不敢想他是怎么撑着走下来的,那场景大抵比当日背着她走一路还要惨烈许多。 当掌心感受到平稳却没有往日有力的跳动时,若梨吸了吸鼻子,身子往前进了几分,照着手掌摸到的位置俯下身,柔软的面颊轻轻贴了上去。 他有些烫,也安静得让她好几次险些失态。 不知靠了多久,若梨方才缓缓离开,待到身体的酸麻僵痛淡去些后,她摸索着走到门口,抬脚出去。 彼时孙姨已带着月儿和永诚回去准备午膳,怕影响到他们的李柱则蹲在门外捣药,叶神医仍在院里坐着,整理药材。 医者本性使然,若梨出来他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见只是眼眶发红,并无明显肿胀后,方才在心底轻叹口气,暂时放下手中的活,朝她走去。 “周屿这小子身体强健,内力深厚,胸口挨的那两爪要换在寻常人身上多半当场毙命,他虽也受了内伤,却还能坚持走下来,毅力可嘉。” “只不过被山间猛兽如此抓咬非比寻常,若他能熬过今夜,且三个月内并无异状,才算真正痊愈。” 叶神医边说边端张凳子到她身后,用凳脚轻轻点了点她的小腿,因着他的话愣神的若梨下意识应了一声,无力地软坐下来。 “他为你这般拼命,我若治不好,岂不是要以死谢罪。” 许是感觉到小姑娘的忐忑紧张,仔细检查过她的眼睛后,心里已有成算的老人似笑非笑地道。 “不是的叶神医,我只是有些……” 后面的话若梨不知如何说,她既怕神医坦言希望不大,又担心裴屿舟醒来后会因此愤怒崩溃。 老人不曾再与她交谈,他又扣住少女的腕给她诊脉。 时间点点过去,原本捋着胡须的手停了下来,眉毛蹙起,额头的褶皱也变得深沉。 放下若梨的手时,叶神医的神色已是少有的凝重。 因着看不见,若梨更为敏感,自然能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她开口前,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眉眼间的褶皱淡开,心情却沉重至极,他不曾有所隐瞒,沉声道:“丫头,若再拖个两年,你这身子药石罔效,活过二十五岁便可算一桩奇事。” 明明字字清晰,可合起来时,若梨竟一时读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看着她此刻的神情,即使已见惯生死,叶神医的眼中依旧起了波澜,除却怜悯,还有怒意。 在这神色往更不好的方向发展前,他紧握成拳的手松开,风浪渐止,又是一片平静。 知道若梨被他的话惊吓不轻,叶神医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不过你莫要担心,如今祸根既已不在,按照我的方子好好调理两年,身体便可恢复。” 短短片刻,若梨觉得自己像在黄泉路走过一遭。 手脚已是冰凉彻骨。 半晌,她才翕动了两下唇瓣,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 这一个字干涩得厉害,且在被她不停重复。 就在神医准备再宽慰她两句时,若梨终于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想,暂时不调理身体。” “至少,至少等他痊愈。还有这件事,神医您可不可以不要跟他说。” 闻言老人也没有过分诧异,只无奈地轻笑着:“你如此坚信他会挺过来?” “嗯,他不会死的。” 他舍不得将我丢下的。 唇角微动,若梨的笑虚无又苍白,原本就没有光彩的美眸此刻死气沉沉,像是坠进了深渊,一时爬不出来。 明明日头正好,可对她来说,这个早晨的冷,胜过过去十几年的所有。 原来,她终究是活不长久的。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