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的买卖晌午就开市,她应该,来得很早。 若她来的时候,自己正在院里用早膳,或者在课室准备,也就不过点个头寒暄几句了,难道他还能当着叶柔吕刚这些人的面,把她再引出院子交谈吗? 邵清翻检到自己这番心思,忽然觉得,自己竟好像个无处说情愫的青葱少年郎,当真,又想嘲笑自己,又有点憧憬的欢喜。 他的目光从桂树上挪开,往巷口望去。 真是心想事成,果然片刻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了。 远望过去,那身姿婀娜、一边走却一边不停左右打量瞧新鲜事儿的女子,不是姚欢还能是谁。 邵清忙又侧过身去,重新作观赏桂花状。 “邵先生早。花开了?” 待那熟悉的嗓音响起,邵清才回头。 只见走到近前的姚欢,面颊映着朝阳,长睫的阴影落在不施胭脂的颧骨上,黑漆漆的眸子亮闪闪的,好像盛满了花瓣叶间的晨露一般。 窈窕淑女,如花似梦。 邵先生心里头软洋洋的,不由暗嗔,见了你,谁还有心思看花哪。 “唔,开了,”他终究按下这分情动,应和着答道,“姚娘子,待这桂花开上三五天,你来采些去,做你说的那些点心吧。” 他盼着她来,而她一旦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忽地又踟蹰起来,不知为何,不愿意立刻问起驸马家的雅集情形。 但人家姚欢,就是为了项目顺利,专程来与邵清道谢和分享喜悦的。 “邵先生,你给我家的那几包香料,出了大风头。烤出的鸡鱼猪羊,美味不同寻常自是不必说,更巧的是,席间有位贵客特别善于辨识香方,起了兴致猜测一番那料包的方子,颇觉有趣。” “还有你教我的萱草花的诗,以及那些素馔小菜的做法,有用,都有用!” “王公对吾家很是合意,不但多给了两贯钱,还让他的姨娘来说了,往后若宗亲里谁家要在园子里头小宴宾朋,或者王公与学士们要去金明池郊游踏青,亦会想着吾家去做炊事。” 姚欢语速不慢,说得一气呵成。她当初穿越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寄付灵魂的这具躯壳,不但令她拥有符合这个时代审美标准的姣好颜值,而且赐予她正常的语言能力。 这在她看来,反而比老天直接给个什么太后贵妃大长公主的金手指身份,更合自己心意。 只要能解决说话沟通这一关,其他都好对付。 邵清见姚欢忽地变成话痨,对着自己滔滔不绝,好像中了榜的举子般兴奋,他的心不禁又柔软了三分。 这女子,与我是亲近的。 邵清品咂着姚欢那份从眼底漾起的兴奋,道句“甚好甚好”又作了漫不经心之色道:“哪位贵客?可是汝舟说的那位曾府的公子?” 姚欢一愣,旋即回忆起数日前,自己口无遮拦的弟弟对邵清说过,姨母和姐姐都管曾家四郎叫神仙,不由脸一红。 不待她作答,一旁的小汝舟已稚声嫩气地开腔:“不是曾四叔,是一位老公公” “汝舟,你先进院里去,将书包放好,坐着等先生给你们开课!” 姚欢果断地打断弟弟。 饶是她被小小成功打了鸡血,也还留着一丝谨慎。黄庭坚毕竟是苏门四学士之一,曾被视作旧党中人,与驸马王诜同时遭受过皇权的惩罚。 就算黄庭坚如今在政坛已边缘化,新党不再盯着他,但这样的人的社交信息,总是越少传扬些,越好。 “邵先生,辨识香料的,是一位制香前辈,还即席说了些商路番香的趣闻轶事,教人很长见识。” 邵清点点头,拍拍姚汝舟的肩膀:“进去吧,找叶柔要你的茵席,昨日你未来,我吩咐她洗晒了。” 姚汝舟暗暗翻个白眼:先生你这下高兴了吧,俺阿姊打发俺呢,就为了多与你说些时辰。 不过,这娃娃今日也胸有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