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几分气力。 “你热不热?” “你冷不冷?”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问对方。 然后就都笑了。 姚欢去细瞧邵清的面容,看到他额头鼻尖,有一层细汗。双唇上的乌紫消退了些,泛出不均匀的红晕,只是因高烧起了一层皮。 “我给你倒些水来喝。” 她刚抬起了半个身子,邵清就撇了扇子,也挣扎着起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这时候,谁还惦记喝水。 方才,邵清醒来,体温仍不低,浑身也留着高烧余威的酸痛,但与前一日如堕入冰冷深渊、如被缚禁锢锁链相比,已算回到人间。 回到人间的邵清,转过头去,见到心爱的女子,睡得像一只小有呼噜的猫儿。她的面颊热得通红,额发与鬓发被涔涔汗水浸渍,有些纷乱地贴在皮肤上。 邵清忽然就觉得,自己比古往今来的什么神仙皇帝的,都不知快活多少倍。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画面,又难免既愧且喜地,想起自己在西北边军征程中的梦境。 一步步光明磊落迎来的美梦成真,才是真的甜。 不过现下,病怏怏的,莫说一晌贪欢,就算一息贪欢,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当姚欢也醒过来后,邵清更要立刻拥住她,只为让她晓得,自己不会离她越来越远,只会与她,越来越相依为命。 姚欢热得都要出痱子了,但拱在那双臂膀里,却不想挣脱。 原来他表达起爱意来,也是如此直接炽烈的。 能热炒就不凉拌。 能油炸就不清汆。 这样的瞬间,姚欢觉得,似乎时空又变得模糊了,自己与男子,都远离了现下这个讲究各种礼仪规矩的世界。 她将男子从急病的陷阱里拉了出来,一夜同榻而卧,天明相拥诉情。 这是为重获生机而水到渠成的庆贺。 那些“不可无媒无聘”、“必须端严贞静”的教条,都仿佛苍蝇蚊子,被隔在了纱帐之外。 姚欢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笑道:“看来你是好了许多,都能打扇伺候人了。” 邵清的嗓音透着虚弱,口吻却也是逗趣的:“你找的什么药方,这样灵验。我不如,拜你为师罢,你做郎中开药方,我给你打扇。” “我救了你的命,你只回报这个?” “你知道的,我向来嘴笨……” “无妨,不说话,比昨夜说胡话好。” 邵清一愣,低头去看姚欢的眼睛:“我说了什么胡话?” “你说了许多遍,纳纳,还有一串串的语句,子,谷子什么的,我半分也没听明白。” 邵清的心陡然一凛。 “纳纳”是契丹语“母亲”的意思。 她说的“谷子”是了,应是“梓吉谷尔奈梓”契丹语“绳子绑我”的意思。 尘封十几年的往事,他竟然在昨夜昏睡中,又念叨了出来。 “母亲,母亲……” 是他当年还是个孩子时的呼救。 “他们用绳子绑了我”是他被养父救下时,说的第一句话。 姚欢明显感到邵清陷入沉思,抬头看他:“怎么了?” 邵清忙掩饰情绪,作了正色道:“在想我前日起病后的症状,好与你的方子,一同写下来。昨日朦朦胧胧间,听你与苏三郎说,蒿汁?” 姚欢拍拍他的臂膀:“让我起来,你是该吃第三遍药了。” 邵清放开她。 姚欢下了竹榻,先倒了一碗昨日煮过的井水给他漱口,然后滗出一盏蒿汁递到他嘴边。 邵清先皱了皱眉:“我煎过那么多药,还头一次闻到,如此臭烘烘的药材。昨日想来真是病得狠了,五识俱损,竟没觉得。” 姚欢嗔道:“是治病,又不是熏香,管它好不好闻。若不是用酒来糅渍,更臭呢。这个叫黄花蒿,罗浮山上就有不少,野地里疯长。” 邵清往嘴里灌了蒿汁,忍住打恶心的冲动,认真道:“这方子,你怎晓得?” 姚欢正好演练自己的对外说辞:“我外祖家不是在钱塘人嘛。东晋的葛洪,在西湖边修炼,留给后人一本《肘后备急方》我母亲少时,进过沈氏族学,识得字,见过那医书后,记了几段话,有治霍乱的,有治寒热疟症的。治寒热疟症,便是用的黄花蒿汁。” 邵清凝眸思忖,叹道:“身为郎中,我竟不知此书。只在去岁入国子监医科后见过的前朝医方中,有胡椒与酒熬汁治疟的,且是外涂。药材既贵,外服效用应也不如内服。”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