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这时候太监的滑头劲上来了,扶欢没有让他起来,他也没起来,跪在地上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扫一眼座上的人。估摸着扶欢的心情不错,且这位公主心性良善,宫人中向来就有这位主子的善名,他就小心赔笑道:“殿下是圣上的手足,金尊玉贵,道一声千岁未尝不可。” 扶欢摇头,还是道:“我受不起,以后不要这么叫我。” 宋太监立刻麻溜地磕头谢罪:“奴才多嘴,奴才多嘴,望殿下恕罪。”那惶恐的模样仿佛扶欢下一秒就要派人把他拖出去受杖责。 扶欢看了一眼晴晚,晴晚立刻明了,走下来对那还在磕头的宋太监说:“殿下还未说什么,你就开始磕起头来,还不快起来,叫人以为殿下真责罚你似的。” 宋太监忙道谢,口中称道殿下仁厚,宽待下人。 扶欢其实不愿意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们在宫中生活的时间长,最善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你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是没有办法,扶欢想来想去,可能慕卿过去往事的知情人,她所知道的,就只有宋太监一人。 她问了两句两句明日赏花宴所要的膳食御膳房可都准备好了,是否能按照她的要求一一做出来。 宋太监在这两回见面中将扶欢的性情大约摸清了一半,这位殿下不是很喜欢下面的人夸夸其谈,便连稍微出格一些的夸赞也不愿意听到,所以这次他便收敛了自己的滑头,一字一句切实地应答,不敢再夸大。 扶欢找宋太监过来问明日的膳食安排,这虽然不是她主要的目的,但这赏花宴到底还是近日宫中的大事,也不能如此马虎过去,因此也在细细询问,不求出彩,但求不要出错。 这一番询问下来,着实费了宋太监全部的心神,若不是此时还在毓秀宫,他还真想拿起袖子擦擦脸,长舒一口气。这位殿下样样细致周到,若是他没有亲眼盯着御膳房忙过这一遭,定然要在这位殿下跟前落下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扶欢抿了一口茶水,说了这许多话,口已经干了。她让晴晚也给宋太监送了一盏茶,事实上,问完这些话,她应该放宋太监回去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没有问。 扶欢放下茶盏,转而问起那天见到的小侍者。 “我知晓宫中的规矩,犯了错就要惩处,只是见他那么小一个孩子,受了罚还颤颤巍巍地给我行礼,觉得有些可怜。” 宋太监忙答:“宫中的小子都皮厚耐摔,要不也不能服侍主子,殿下怜惜他,是他有福气,这两日用了药歇着呢,再过几天,又能上值了。” 扶欢点点头:“那就好。”而后她状似不在意地提起:“那日依稀听到你在御膳房说起,厂臣之前是在御膳房当差?” 宋太监觑了眼扶欢,心下打了几个转后小心地回道:“掌印大人入宫时,奴才有幸,和掌印大人共事过几年。” 扶欢看着手中清透的茶水一会,放下杯盏,眼尾带了一点轻跃的笑意:“厂臣以前是什么模样,我只见过他来毓秀宫时的模样,只比我长了一些年岁,稳重地却像个大人。” 宋太监笑了笑,一张团团的脸的笑起来更显得慈眉善目,喜气可人。 “掌印大人自小就沉稳,那会儿我们这些人,就掌印大人最得管事器重。” 宋太监说了许多,扶欢听着,那些事多是流于表面,将其中的人换一个名字也使得。看来虽然曾在一起当差,但她觉得这问宋太监与慕卿,也不过是个点头之交。 她让宫中的太监送宋太监出去,赏了足重的银饼子,说若是第二日差事稳当,还有赏赐。 宋太监走后,扶欢重新坐到了窗前,将绣盘里的珍珠一颗一颗往线上串,外头的雨声隔着窗也能听见。她串了一会就没有耐心,干脆将窗户推开,殿外还有一道长廊,雨水顺着瓦片的往下淌,一串一串的,织成了一片细细密密的珠帘。 珠帘外面,还有一片浓翠,在雨水下,这翠色减轻了一些,却更清透了。倒是一道风景。 原先本觉得能从那太监的嘴里听到一些慕卿的往事,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欢喜。不过她看了一会儿雨,心中的那些郁闷也像被雨冲刷了一样。终归是源于自己的好奇,知道了是锦上添花,不知道也没什么。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