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我曾经去河东裴家做过客,见过那时的露浓的。” 为疾风骤雨摧残之后的花朵,目光之中再无一点神采。 便是如年少之时满身梅花,也不再是梅花仙子,眼神木然,只怕是要被人认作一棵寻常梅树了。 “那时的露浓,早已经为裴沽所厌弃。她所生的孩子,也因为有异族血统,而从来不被裴沽喜爱,甚至不被裴氏的下人尊重。” 她有把握能带露浓离开的,可是裴俶终究是裴沽之子,她不能,也不想带着他一起离开。 她知道,若是裴俶一直同露浓在一起,她就永远也没有可能摆脱裴沽带给她的阴影。 “我说要带露浓走,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其实是同意了的。” 到临走时,原本应当在沉睡之中的裴俶从阴影处走出来,打断了露浓的眼泪,将她又从她身边带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裴灵献。他的那双眼睛,根本就不像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应该有的。” 他的眼睛是墨黑的,是很沉静的。就像是一片纯黑色的夜空,没有星子,没有月亮。 她凝望着这样的夜空,好像也有无数双眼睛在凝望着她,叫人不寒而栗。 她见过那么多的人,猜过那么多人的心,那一刻她却骤然发觉,她从他的眼睛里居然是读不到任何情绪的。 “那时候的裴灵献,脸上身上都有伤口,很明显是收了旁人的欺负。” 她站在露浓身边,裴俶不过同她对视了片刻,便将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的母亲身上。 因为他知道他改变不了她的主意,只能去改变他母亲的。 “他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也没有带着他话中的那种情绪。他说‘母亲,如果你不在的话,我会被人打死的’。” 那么森然的语气,就是她阅人无数,也从没有任何人能够给她如那一刻一般的恐惧感和威慑力。 “一句话就击垮了露浓,她再也不肯跟我走。他的一句话,锁死了露浓的一生。” 从一开始她就是讨厌裴俶的,可是她知道有人用她的一生爱着他。 想到这一点,她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早早地将他除掉。 她这一生对不起的人没有多少,也偏偏就是她最对不起那一个人的后人,最终赢了她。 “若是我当时的态度能再强硬一些,或者我愿意让步,让她带着裴灵献一起离开,今生也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所有的因果,总由自身。 陈蚕轻轻摩挲着萧翾的肩膀,“生命不息,我们不在这世上之后,他们还在的。还会有别的因果,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不会永远停留在遗憾这一步的。 “后来露浓给我写过许多封信,我一封都不曾回过。” 她借着要为萧氏女撑腰的名头,才见了露浓一面。她身上毕竟还有父亲当年强加给她的萧氏族女身份。 那一次她不肯跟她走,她也就不能再与她有任何瓜葛了。 牵扯的越多,裴沽越会认为她奇货可居,在她身上有利可图,她的日子只会越加悲惨。 她以为露浓已经明白了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她身边的那些人,裴沽,裴俶……她会学会不再牵挂她的。 露浓给她写了几年的信,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她不再写,她也就当作她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去年中秋,裴灵献跪在我面前的时候,还问过我这个问题。” 她当然没有回答他,斯人已逝,就算他是她的儿子,不曾体谅当年的她,也没资格知道原因。 她更不想通过这些话在他心中将她自己塑造成一个好人,这于她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这里,萧翾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四郎,昨夜的梦里,我还见到了罗问亭。是年轻时候的那个他。”不是后来的。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在陈家春宴上曲水流觞的时候么?” 陈蚕的目光落在了窗外,葡萄藤被新雨洗过,一片油绿,但此时不是春日。 “还记得的,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每日只想着捉弄人。他总是跟在你身旁,‘姐姐’,‘姐姐’地叫着。” 他们坐在一起看《长生殿》,看到第二折,他不看台上的神仙妃子,只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