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万千,为朔风吹散,散入千门万户,亦散入她心间,莹润一片。 她望着西北的方向,无数山峦隐于雪天的雾气之中,白茫茫一片,万水千山折叠于风雪之中,让她再难往前迈一步。 “我想要再回长安看一看。”想人生,芳盟难又,她已经把最好的年华都失落在了那里。 “并不是想要再见到高烨。” 从崔晔来到她身边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其实已经不再爱他了。 她苦苦留恋不放手的并非是他们过往的情意,而是深陷于这段情意之中,曾经无比欢愉的自己。 背叛与恨比爱长久,这个人,回想起来竟真的只有厌恶了。 她再不想见到她了,在生时不想,死后碧落黄泉,也不想再见他哪怕一面。 陈蚕与她并肩站在廊下,仍然让她靠在他肩上,“好,阿翾,等到来生,我们再一起去长安看一看。” “或者我们便做长安巷陌之中的小儿女,同居为邻里,你说好不好?” 欲将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短。再多的,他亦不敢再奢求了。 这一生他始终都在仰望她,即便到了如今,他也仍然只是期盼着她的爱意而已,不希望他的爱意,成为她的负担,不需要她对他承诺什么。 萧翾好像不再有点头的力气了,她维持着站立的姿态,同他开着玩笑,“四郎,你一定要早些陪在我身旁。” 她不想再遇见一个薄幸少年郎,令她不得不亲手将他毁去了。 她最适合的伴侣,也就是如陈蚕一般的男子,与她横琴当月下,压酒及花前,永远都忠诚于她,爱慕于她。 但她也不能许下空诺,要他来生再守候她一世。 她并不觉得她的人生走到如今是全然失败的,但若有来生,再为女子,她不希望女子的处境仍然如今时一般。 “我记得我第一次发觉这世道于女子竟是如此不公的时候,不过才十岁。” “那时祖母骑马带着我,途经郊外水边,遇见一对男女,要将他们才刚刚出生的孩子溺毙。” 那当然是个女婴,她当时当然也还不知道。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襁褓之中的一张小脸被冬日的寒风刮的红彤彤,哭泣不止。 她记得祖母在水边勒马,什么都不曾过问,只是面色铁青地从马上跃下来,递给那对父母一张银票,而后将那个孩子买了过来。 那对男女千恩万谢,只在意他们得到了什么,浑然不在意他们的失去——于他们而言,或许也根本就不算是失去。 祖母重新上马,将那个孩子塞到了她的怀里,她竟然奇异的安静了下来,仿佛知道在这世间她已经有所依仗。 她不明白祖母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只记得那一日她们后来改道,又一路放马到了雪后路难行的山中古刹。 古刹之中的法师是祖母的多年好友,似乎也已经无比惯熟于这件事,从她怀中接过了那个孩子,转身交给了寺中的其他比丘尼。 连一句交流都不必,那个孩子,从今往后,便会在寺中生活了。 感慈寺是女子清修之所,是不会有男子的,她在那时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是女孩。 可是刚出生的孩子,祖母连看也不必看,便能知性别。 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祖母,问出口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方才那对男女是想要杀了这个孩子么?” 她年轻的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她大声地质问着她的祖母,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许多比丘尼已经默默地低下了头。 “梁朝律法,不允许杀害他人,祖母为什么不令人将他们捉起来问罪?” 甚至还给他们钱财,令他们如获至宝,对一个无辜孩子的苦难视而不见。犯错的人,不值得嘉奖。 他们是江陵萧氏,是南郡最为尊贵的家族,她们可以定他们的罪,并且是无可辩驳的。 祖母已经不再年轻的眼中遍布着哀伤,愤怒于她而言是不值得的。 “那是他们自己的孩子,阿翾,你也必须知道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 疑惑渐渐地遮盖了她眼中的愤怒,“既然是他们自己的孩子,又为什么要轻易的杀死呢?” 那孩子方才在她怀中睡的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