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三郎,无论你相不相信,朕其实也早就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在你姑姑自刎于凤藻宫中的那一刻,朕也就不想活下去了。” 没有哪一刻能和那个瞬间一样,他无比地明白她对他而言的意义。也更是无比地明白,他这一生已经什么都失去了。 珠玉财宝,权力富贵,拥有的一切他都不在乎,所以才这样随意地挥霍着。 哪怕梁宫陷落,江山风雨飘摇,他不再有年轻时的意气,对疆土的执着,能偏居一隅,他也都不介意。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早就应该死了。” 他只是不敢死,他只是懦弱。能活一日便是一日,浑浑噩噩,他根本就不需要清醒。 他一直想的也都没有错,在他短暂存活过的诸子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像晏既一样像他。 好战,勇敢,求生心切。也是一样地钟情于唯一的一个女子,不惜以命相搏。 但帝王这个位置是不一样的,可惜他看不到晏既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了。没有时间了。 他身体在流血的并非只有脖颈上的一处伤口,还有为旁人所刺伤的后背。他原本就活不长了。 他甚至听见了鲜血滴落在地上,极其轻微的滴答声,他知道,那是他生命流逝的声音。 “朝露楼上,三郎,朕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你。朕早就知道你会来,也早就料到了梁宫会有陷落的那一日。” “朕觉得很欣慰,也想要看一看,以这份仇恨为动力,你究竟能走多远。” 他做的比他想象的更好,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终于令他们重逢了。 “三郎,你还记得你年幼的时候说过的话么?” “你说你会很快长大,将来去为朕守边境,将所有的敌人都消灭,让他们闻风丧胆,只要有你在,几十年都不敢再来骚扰。” 晏既说着这些话,稚气未除,甚至还带着一些奶音。那时他身边还有妻子与家人环绕,觉得他可笑又可爱。 他就将他抱到了膝上,哄着这个说起话来还奶声奶气的小将军,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 晏既在那一个午后得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把剑,是他送给他的。 人之将死,想起来的每一件事都弥足珍贵。 “三郎,将来你不必为朕去守长城,守边境了。你要为你自己,还有你的家人,子民。永远地将边境守好。” 晏既的眼中同样有泪,梁帝所怀念着的这一切,是他午夜梦回,梦也难梦见的情景。 当年的长安少年,戏马上林苑,斗鸡寒食天,无数风光恣意,也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所给予他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我们没有谋逆,没有叛乱,我们根本就没有做你所罗列的罪行之中的任何一条。” 他们都忠诚于他,都为他的山河永固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为什么就这样地容不得他们? 他想替当年数百条性命,数百个活生生的人问一问这个问题,就算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答案,或者已经太清楚这个答案。 他当然最想要替当年承欢于他膝下,在事情发生之后仍然有许久不敢相信,想要冲破他剩余家人的看守,去梁宫之中问他这个问题的少年好好地问一问。 “没有为什么。三郎,等你自己也做了帝王,你就会明白的。” 梁帝的目光,在正厅之中的所有人之间逡巡了一遍。 他仍然觉得晏既和他会是一样的,或者说这世间的每一个帝王为了维护他们的统治,都会是一样的。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