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自己想要照顾,千方百计地寻了理由,还是没法从容地在她面前说谎。 他是那个将军的帮凶,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提起了要求,“我要喝水。” 少年自一旁的桌上倒了温热的茶水,坐在她床榻边沿,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望着他的眼睛,他却无比专注地喂她喝着水,生怕她呛着、有什么不适。 少年一瞬心动。 再后来,他带着她去了战后一片疮痍的战场。望着那些已经失去的,仍然温热的人,她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害怕。 但她听着那些仍然活着的士兵微弱的呻吟,她好像终于找到了她存在于此的意义。 吴先生是个敦厚朴实的老人,中年丧女,便如她年少丧父一样。 她想要同他学习医术,将那些受伤士兵的命运也揽一份在她的身上,吴先生欣然应允,更恨不得将他一生所学倾囊相授。 于是她将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医术上。每一回那个将军的铁蹄踏过城池、野地,留下来的一片废土之上都有她的身影。 最开始的时候,金尊玉贵的世家之女,是不能很好地学会如何包扎,上药的。在面对那些士兵的伤口的时候,她也忍不住退缩了。 那个姓邢的少年,那个小将军,便总是从不知何地带来一些受了伤的野兔、狐狸,交给她来包扎处理。 她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些动物并非是为野外的猎人所伤,而根本就是营中的兵士打来,用以加餐的。 却次次都被邢炽截了胡。 第一个受伤的士兵走到她面前请她帮忙包扎,也是邢炽。 他们并肩坐在城楼之上,背靠着满目疮痍的城墙,世界安静的好像只有他们两个。 换做是他垂首望着细心为他包扎的少女,而那少女,满心满眼都是那一道伤口,原来想叫他吃些苦头,终究不忍得。 以药粉覆盖,而后再以纱布包扎,最后是少女的笑颜。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那是她在她的殷姐姐离开之后,第一次对着旁人笑。以至于她抬起头,迎上了少年的目光,彼此都怔愣了片刻。 她找出了一些话来说,“你往后不要再受伤了,若是再受伤,我便不帮你包扎了。” 而少年下意识地伸出来,要为眼前人,心上人拂去面上灰尘的手也就僵在她的面颊之上,感受着为寒风吹拂过,她的体温。 她的心遽然柔软了下来,见少年不动,便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拂过自己的脸颊,远比冬风温柔。 面颊上的灰尘尽皆除去,周遭还有太多流血不止的士兵,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就在这里停留。 “那位将军”的步伐在一直往东走,往东走,她会见到她的父亲,也见到阔别已久的殷姐姐。 她也随着他们往东走,在深受重伤的士兵之中,在贫苦的百姓中央,她好像终于也有些能够理解“那位将军”了。 若令梁帝继续为政,他吊着他那最后一口气,用那颗似乎早已为文嘉皇后而死去的心,不知还要祸害多少百姓。 她们一家人的下场,换做旁人,也不会比如今好太多。 或许更惨。 在她及笄之前,便已经同邢炽定了终生。她是没有父母亲人的女子,诸事皆可以由自己做主。 邢炽却还要写信回家问过父母,她就趴在他桌前,看着他一笔一划,写下与她的一生之诺。 而后满含真心地将信封存,携着她的手,准备将这封信郑重地交由驿使送至太原。 “那位将军”拦下了他们,而后也同样递给他们一封信,“一同交给邢将军吧,往后若是蔺姑娘有事,我与眉瑾都是她的娘家人。” 女儿出嫁,总怕夫家姑舅不贤,无人撑腰。从那一刻开始,她又有家了。 冯眉瑾似乎总是不苟言笑,在青华山时也曾彼此为敌,可是她知道,她们早就是朋友了。 她和邢炽很快地成了婚,也很快地,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