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旬看得分明,他本来是不信所谓神佛,被压的不得不信,但他也知道这神佛不是赐福,而是比俗世的凡人更恶,更凶狠,更没有道德人性。 陈旬的声音发颤:“他就是这么疯的,靠人命填来的气运,能撑多久?你能救这世道吗?” 谢长明看着他,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说:“人间的事,我不能管。” 陈旬有种濒死的颓丧。 谢长明继续道:“但这件却与修仙界有关,池子会填,不应该在人间的东西,也不会留下来。” 人间的事,有太多的苦,谢长明从记事起就知道。他活了三辈子,说起来没当过一世的好人。但承诺的事,一定会做到。幕后之人留下的证据他会找到,俗世的事,露水般的人,也不能再受修仙界的波及。 谢长明给陈旬喂了粒丹药,叮嘱他:“再演一场戏。” 外面下了连夜不停的雨,牢头饮了杯酽茶,在灯下胡编乱造,只想应付了上头,当值的衙役偷偷喝浊酒,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世道之乱,有份当差的活做,运气好能保住自己和亲人的命,但总得看着人去死。 天道的神谕说,万恶之恶,藏匿于世,大道将亡。 修仙之人虽不得干扰俗世,但如果连修仙界都动荡不安,人间则更如暴雨中的孤舟,不知将驶向何方。 凡人弱小,天道之变,稍有风吹草动,就是灭顶之灾。 决意修仙的时候,谢长明没有想太多,功成名就,长生不老,得道飞升,都是不着边的事。他想成为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简单的一句话,做起来却比什么都难。 即使前世谢长明的修为,已无敌手,为了那只不知道在哪的鸟,也不得不低头。 但,谢长明从不认为,所谓的恶是一枚不知道何时吞下的果子。 谢长明走出地牢,找了个屋檐避雨,那地方还算亮堂,他擦干了手,才展开信。 作者有话要说: “荧惑犯心,战不胜,外国大将斗死,一曰主亡。火犯心,天子王者绝嗣。”——出自李淳风的《乙巳占·荧惑入列宿占》 第156章 两百年 回小重山的途中,下了几日的雨,巨帆被风吹得鼓起,满窗的雨,满船的雾。 盛流玉撑着伞,他这几天睡得不太好,闲了的时候,便在外头听雨落的声音。 邹行披着一身银灰的甲胄,上面滴滴答答地淌着雨水,似乎才从轮值的地方过来。他已下定心思,要跟着盛流玉。更何况这几日,船上要比之前热闹很多,盛流玉请教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问了许多有关不久后的祭典一事。 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邹行走过去,想替盛流玉撑伞,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那位殿下偏过头,脸颊雪白,鬓角鸦黑,只睫毛上沾了些雾蒙蒙的雨,很冷淡的模样,他没再往前走,就停在那。 过了一会,他听盛流玉说:“别离得太近,我不喜欢。” 雨下到了黄昏才停,谢长明的纸鸟倒很结实耐用,翅膀都被水浸透了,软塌塌的,瞧着扑腾不起来,竟也飞上了这苍天之上的仙船,将信送到盛流玉手中。 猫凑过来,也要看。 信上讲谢长明原本是应该回去的,但事情出了岔子,要多耽搁些时日。又讲望津城是繁华的古都,每逢十五,月亮最圆的时候,城中旧湖上会有浮舟载铁树银花,很出名,但没空看,下次和盛流玉一起去。 盛流玉将信看了两遍,折好了,收进匣子里。 没有生气,心中却有些放松。 他是很想念谢长明,有饲主在的时候,可以让他做这个,做那个,什么都可以。又怕谢长明真的回来,撞破他说的谎话,知道他不在书院,回了小重山。 本来是没打算瞒着他的。 那封十八年前的信,写的是毫无根据的事,但确实牵扯到了谢长明,盛流玉就想查得清楚明白。 人的软肋,鸟的弱点,没有谁逃得过。 有侍女向门走来,只在外面轻声说:“殿下,船要停了。” 不多一会,船猛烈震荡了一下,又前前后后地颠簸,盛流玉倚在船壁上,能感觉到自己在随着船慢慢下沉。 小重山到了。 待停稳了,不远处传来许多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从零碎到规整,盛流玉抱上猫,慢慢走出去。 侍女就站在门边,听到动静便打起帘子。 有人唤盛流玉:“殿下。” 此时已是亥时,外面却灯火辉煌,明亮如昼。 小重山绵延几千里,从山门到深处的重华宫,也有上千里的路程。路上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