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接住小满,却被无形的东西挡住隔开。 康乾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别的人也不是不行。朕杀人的时候,这小东西躲在帘子后面看,我走过去,他哆哆嗦嗦地说‘父皇,不能杀人,杀人是不对的’,我问他‘谁告诉你的’,他就说‘太子哥哥的太傅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父皇要当一个好皇帝’,又蠢又天真,朕便让他替了别人。” 但凡有一点办法,哪怕用手掐,用牙齿咬,用额头去撞,陈旬真的是想杀了他。 康乾帝喜欢看他毫无办法,继续道:“他投胎成一只小狗,还是那么笨,看到朕就怕得要命,朕便拔了他的牙齿,剪断他的指甲,这么小的一只狗,即便天天放在身边,他又能怎么样。太傅不是在朕的书房听过几次小狗的叫声?可能是小满在偷偷叫你。” 陈旬哪里记得清,他拼命地想,拼命地想要抱起小满。 冷的刃于一瞬间劈开无形的阻拦,刀尖向前,戳碎了那枚玉坠,抵在康乾帝的脖子上。他被这宝物保护了二十余年,所向披靡,连程知也都拿他没办法,此时突然失去屏障,被冰得发颤,有无尽的恐慌。 谢长明俯身看着他,淡淡道:“够了。” 方才诸多废话,一是为了一击必中,不能失手,二则是为了探查房间里是否有证据。 康乾帝这样的人,不信任任何人。他是与虎谋皮,不可能有反悔的机会,但他要用人命换取报酬,总不能口说无凭。二十年来,每个月献上多少条人命,都一一记在账本上。 这样还不够。 谢长明问:“你与程知也是怎么联系的?今日流民入城,你的账上该加多少了?” 康乾帝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成了阶下囚,只失神地看着谢长明,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可怖的事,虽然与他做过的相比,不到万分之一。 谢长明懒得多说,刀尖向上,捅穿康乾帝的一只眼睛,血溅在他的下巴上,康乾帝痛得大声嚎叫。陈旬怀里的小满害怕极了,被捂住了耳朵。 谢长明随手抹了血,不再光风霁月,置身事外,只慢条斯理地抽出刀,轻轻道:“我本来答应道侣,轻易不会再杀一般人。但你的事,我不会说给他听,怕脏了他的耳朵。” 谢长明本来也不是什么不沾血的好人。 第160章 细沙 康乾帝并没有什么坚韧不拔,铁骨铮铮的品质,很快就顺从地联系了万里之外的程知也,只为了谢长明不捅穿他的另一只眼睛。 实在太痛了。 从本性而言,康乾帝是个极其懦弱怕死的人,能当上皇帝是运气好,掉到他头上了。一个盛世的皇帝,狗都能当。陈旬起事前,还琢磨过要选哪个皇室宗亲继位。 行宫里准备动手的人,也被尽数拿下,百晓生做事很靠谱,已经问起了口供。 谢长明还留在殿中,等程知也的回信。 一一做完了这些,谢长明将康乾帝捆严实了,放在软榻上,他的血将床铺都浸红了,但终究没有死。 谢长明收回刀,刃口已残缺不全,不能再用了,他随意地将刀放在一边,坐在台阶上,朝缩成一团的小满招了下手,陈旬便抱着他过来了。 小满很怕谢长明,他身上有血腥味。 谢长明也没抱他,略用了些力气,掰开小满的嘴,里面没有一颗牙齿,爪子上也是伤痕累累。 小满很乖,没合上嘴,任由谢长明看,但到底是害怕,用湿漉漉的眼睛恳求陈旬。 谢长明拿出一瓶丹药,给小满喂了一粒,又叮嘱道:“每隔三天给他喂一粒,一个月应该能长出牙。” 陈旬太聪明了,他能听出谢长明的弦外之音,但即使再聪明的人,心有所寄之时,难免慌乱,难免有幻想。他的嗓音发抖:“可,可小满是个人啊,怎么能这样……小满该怎么办?” 谢长明很轻地叹了口气:“我做不到。”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控制灵魂的轮回,也做不到抽出一个凡人的灵魂,放到一只毫无关联的小狗的身体里。 陈旬的神情绝望而崩溃。 小满似乎有所感应,从他的怀里跳下来,陈旬急忙起身,却年老体乏,步子迈得太慢。 他跌跌撞撞地爬上了桌案,随意叼了本奏折,爪子上踩了未干的墨,又跳回陈旬身边,将奏折扒拉开,寻了一处空白,用不灵活的爪子涂涂画画,想对陈旬说些什么。 白纸上沾满口水,和漆黑的墨混合在一起,七八岁孩子的心智,小狗的身体,字迹令人难以辨识。 陈旬终于流出眼泪来。 他从未哭过。 谢长明看着他,想了一会,终于还是道:“可能还有别的办法,但不一定能行。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找你。” 谢长明是不会给人希望的人。他说出口的话,便是能做到的,否则不会说。虽一直在做大海捞针,没有希望的事,却也让他做成了。小满此生投胎成了一条普通的小狗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