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厅中无人,薛进方才坐到太师椅上,取出怀中的两封家书,原本冰凉的纸张已然被他的体温捂热,柔软的泛着一点潮气。 薛进稍作犹豫,将楚楚那封搁到腿上,先拆开楚熹的看。 楚熹果真给他面子,可谓字字如刀,句句戳心,火药味十足的把这本旧账一翻到底。 薛进不自觉的深吸了口气。 其实他不想和楚熹这么针尖对麦芒,然事已至此,他若不搏出一条道理,楚熹日后定会踩着他的脑袋耀武扬威。 要从何处辩起呢…… 薛进这般沉思着,缓缓展开楚楚那封信,“恭奉吾父添丁”六个字一露面,薛进便忍不住笑出声,再往下读,皆是小姑娘日常琐碎趣事。 譬如阿爷前些日子满院泼水,叫她能在府里玩冰车;四叔叔被一群内卫五花大绑关进了房中,她去探望,四叔叔叫她设法偷钥匙,她才不上这个当;二伯母家的小弟弟三岁了还尿床,真是羞羞脸。 信的最后,楚楚似乎想起自己是祝宜年的学生,又一本正经起来。 父独在异乡,儿至为挂怀,愿梦中肋生双翼,一夜远涉千里,好能与父相伴,寥解父之苦闷。 与母共笔,吾父勿念。 薛进看到这里,忽然觉得没必要再和楚熹一争高低,便是让她踩着脑袋耀武扬威又如何呢。 她生下楚楚,她功德无量。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138章 帝军和薛军隔江对峙,从正月初打到了二月中旬,双方皆不少伤亡,安阳一带冰面上大片大片鲜红血迹,已然融入冰水之中,湿淋淋的,又不消散,总是夜里凝聚,白昼化开。 都立春一个多月了,这天儿竟还这么冷。气候有异,令以耕种为生的百姓心中惶惶不安。按照过往经验,每一个极寒冷冬后必有大旱。 “哎,也不知今年收成如何。” “咱们在安阳府当差,总归不会饿着,何必操这份心。” 安阳府里的仆婢,见识远胜外面寻常百姓,知道的多,思虑的自然也多:“我不是怕旱灾粮草供应不上吗,薛军若败了,恁以为咱们的日子能好过?” “啧啧,你还不知道吧,北边今年雪灾,死老多人了,据说是上苍降怒,天要亡周,这场仗薛军准是要赢的呀,你就踏踏实实把心放肚子里吧。” 楚熹去找老爹的路上无意听见府里下人的对话,不禁摇头苦笑。 上苍降怒,天要亡周。 这八个大字在寒潮来临的一个月时间内,几乎传遍了辉瑜十二州,和当初陆广宁死后关于陆家种种谣言一样,都是有人在幕后推动。 薛进从谢燕平手里学到了这招,并学以致用,意图搅乱朝廷军心,稳定己方军心。 办法是蠢办法,好用是真好用,在这封建迷信的大环境里,天灾人祸皆成了争权夺利的利器。 来到老爹书房,只见他裹着一身厚实的大氅,正坐在炭炉前暖手,饶是如此也有些瑟瑟,足以说明这天儿究竟多冷。 “老爹,你找我什么事?” “恁来瞧瞧这个。” “晋州,舅舅的信?” “是啊是啊,前些日子恁不托我帮忙找陆家小六吗,我借着送贺礼给恁二舅舅托了信,他帮着找了一个月。” 楚熹忙问:“如何,有消息了吗?” 老爹大笑道:“晋州是钟家的地盘,找个人还不轻而易举,如今陆家小六已经安顿在都督府里了。” 楚熹颇感意外:“舅舅怎这么上心,老爹送了什么贺礼?” “跟那没关系,恁舅舅是想用这陆家小六跟薛军牵桥搭线,给钟家留条后路嘛,我瞧他话里话外的,对朝廷还是有诸多不满,只碍于瑜王归顺了朝廷,联起手来霸住了北六州,他没法子才忍辱负重的。” “不太实诚吧?” 老爹扭身给楚熹倒了杯热乎乎的姜茶,慢条斯理道:“今冬极寒,冻死人畜极多,收成又成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