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右手边独坐的太子,依然面色冷淡,在他们的笑语中,好似一个外人。一张长桌,也是泾渭分明。那边欢声笑语,父慈子孝,这边一片安静,太子只垂眸握勺,轻啜手边羹汤。 一直到离开养心殿,太子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永泰帝周围被贤妃和四皇子拿话圈了个密不透风。四皇子非要陪永泰帝杀一盘棋,太子就先行告退了。他的身后,是四皇子嘟嘟囔囔的谈话声,是他的父皇用教训的口气喊小四,却被对方一句话说笑了,还有贤妃对儿子含笑的嗔责。 身后的声音渐渐都没了,太子才意识到自己已离开养心殿很远了。 他突然住了步子,这才发现再往前走就是海棠宫。高升打着灯笼在旁边跟着,也不敢提醒,随着太子停住,他更加打起精神,就听太子清冷声音问道:“郡主几日未回了?” 高升赶紧道:“郡主府邸修整好大半,这三日都不曾回宫中住,只每日进来给陛下请安。” 夜色中他听到太子冷笑:“每日还记得进宫给陛下请安。” 太子陡然转身,黑色披风带起一阵风,朝着景运门方向去了,出景运门就到太子东宫。高升打起灯笼跟着,后面呼啦啦跟着伺候的宫人。到了东宫,高升伺候太子更衣洗漱,他刚出书房,就有小太监上前说了如今海棠宫中鸣佩现状。 “合宫的衣裳都是鸣佩姑娘洗,小的白日去看,手都洗烂了。” 高升嘶了一声,陈嬷嬷老辣,不打不骂,甚至不理会。但下面人眼睛多毒,这才多少天,就作践到鸣佩姑娘头上了。 他正盘算着找什么时机把鸣佩姑娘的情况跟殿下透两句,看殿下样子绝对是把鸣佩姑娘看在眼里的。要知道宫里宫外多少姑娘,殿下正眼看过谁!所以从一开始高升就注意到了鸣佩的不同。后来就是他自身,也深深敬服鸣佩姑娘做事为人。 就听殿下在书房唤他,高升立即上前听吩咐。 书房中太子殿下已经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此时看着笔下大字,头也不抬径直吩咐道:“明日让人到东宫来。” 高升本正惦记着鸣佩姑娘,听太子这话,一时间竟然不知太子口中“让人”是让谁。 第13章 “明日让人到东宫来。”太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依然看着自己笔下的字,声音淡淡的。 见高升没有应声,太子才抬眼看去,冷声道:“糊涂东西,明日让郡主到东宫来。”不知道是多说一句的不耐烦还是提到郡主的缘故,高升竟然于太子一贯的清冷后听说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第二日谢嘉仪陪陛下用过午膳,带着采月和步步才走出乾清宫就遇到早早等在一边的吉祥。吉祥打着千笑嘻嘻给郡主请安,嘴里一串吉祥话,才说了郡主都不去东宫了,接着就道太子殿下这会儿等着郡主呢。 谢嘉仪手里拿着小皮鞭,用鞭杆儿轻轻敲着手心,听到是太子让自己过去,沉吟了一下,太后自己早晚得得罪,为了以后日子,太子的话,还是不要上杆子得罪他。别人都只道太子贤德,有林下君子之风,谢嘉仪却隐隐觉得,徐士行这人,心眼有些小。 她倒是心眼更小,更记仇,奈何人家是太子,将来还是皇帝,她只是个郡主。 她记很多人的仇,可是徐士行——。她想,这个人只是没她以为的那样欢喜自己,但他也并没有比别人更坏一些。如果可以,她希望两人能做好表兄表妹。想到表妹这个词,她冷笑了一声。 给人当表妹好啊,净得好处。 你不能因为一个人不够欢喜你,就说他坏。 十六岁的谢嘉仪也许不这样想,但是二十二岁的谢嘉仪慢慢明白这一点。他,只是跟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本就该与我无关。他的手中,并没有允诺她的那颗糖。 谢嘉仪到了东宫书房外,听到太子殿下“进来”两字,带着他在外人面前一贯的矜傲冷淡,霜雪之气。 东宫书房依然是她记忆中的模样:雪洞一般空,也雪洞一般素净。除了必要的物件,一点多余的装饰和色彩都没有。只有一卷卷书和一摞摞材料,让这个房间没有那么空洞。 唯一多余的物件就是门口高几上那支圆肚白瓷瓶,还是谢嘉仪让人从东宫库房里寻出来插海棠花的,此时也是空荡荡地立在高几上。 就连书房里的这个人,常穿的服色也是清淡的月白浅青天水碧,再就是玄色或者杏黄色团龙袍。谢嘉仪见过太子穿过一次赤色圆领龙袍,从那以后每每念叨太子哥哥穿红太好看了,可是除非必要,太子很少穿红。 此时太子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