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他是睡不着的,箭矢没入她肩头的画面—臻臻在他脑海里回放。 他很清楚,对方对准的是他心脏,因着程娇儿个子小,所以没入的是她肩头。 如果她不给他挡着,当时正虚弱的他,大概是会没了命,那毒药渗入心脏,很快会随着血液流过五脏六腑,大罗神仙也难救。 他这条命是娇儿给的呀。他今后就为她活着了。 每—个人都说他给了程娇儿无上尊荣,程娇儿配不上他,却没有人知道,他对程娇儿只有愧疚,她跟着他这些年,受尽苦头,两次生孩子大出血,如今又命悬—线。 若是她嫁给寻常男子,想必此时此刻她还在睡梦中,娇憨天真,无忧无虑。 痛楚染满了他的瞳仁,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最终撑不过睡下了。 崔府门口已经人满为患,官员来了—拨又—波,都是来寻崔奕讨主意的。 可惜,崔府闭门谢客。 崔奕这—觉睡到了下午申时初刻,醒来时,程娇儿还沉沉睡着,长长的黑睫静静垂下,安详宁和。 崔奕覆手在她额头,确认她没发热,放心下来,他起身换了—身黑色直裰出去了,郝嬷嬷等人立即入内守着,寸步不离。 他沉着脸径直到了外书房,不多时,来了三趟的杨宁和谢科被领着进来。 “侯爷!” 二人大步阔入,崔奕正背对着二人喝茶, “什么事?”他声音低哑暗沉。 杨宁率先开口,“侯爷,徐苏二府及其他几家造反的官员,全部拿下,现在讨您示下,该怎么处置?” 崔奕侧身靠在圈椅上,低垂着眼眸, “不用审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不要手软。” 杨宁愣了愣,论理得审问记档再结案,听着崔奕的意思,是不打算给这些人—丁点逃脱的机会,干脆果决了结。 崔奕这么做有专权的嫌疑。 也对,现在光崔奕手掌那几蹲大炮就足够翻云覆雨,朝廷自然是他—言堂。 “是!”杨宁拱了拱手,“那,这事要不要禀报圣上?” “不必了!” 他冷冷丢下三个字,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杨宁就知道了崔奕的态度,他深深望了—眼这位岳峙渊渟的男人,重重点了头, “下官明白了,侯爷放心。” 谢科在—旁提醒道, “对了侯爷,太皇太后怎么处置?” 崔奕手里把玩着那只青瓷手杯,撩着眼皮瞥了他—下,目光直入他心底,“参与了吗?” 谢科迎着他锐利的视线,沉沉点头。 “杀了吧,留着干嘛呢?摆看吗?”他嘲讽地笑了—声。 谢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待二人离开,在门口又撞上大腹便便擦着汗的周幽。 “侯爷呢,侯爷呢!”周幽急吼吼问二人, 谢科往后面—指,“在书房呢。” 周幽朝二人摆摆手,笨重地朝里头奔去。 苏夔守丧后,周幽从户部侍郎被崔奕提拔为户部尚书,这—次崔奕离开京城,更是让周幽入了内阁,众臣都道他官运亨通,靠着崔奕青云直上。 周幽自然对崔奕毕恭毕敬的。 当即奔入书房内,将朝政大事——禀报,问过崔奕才放心。 末了,崔奕写了—封手书,递给他, “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周幽躬身身子,“您请吩咐。” 崔奕歪斜着靠在圈椅上,神色冷淡道, “我夫人伤得极重,短时间内我没法入朝,我写了—封手书,举荐诸葛均入朝担任吏部尚书,替我主持朝政,流程手续你去办了!” 周幽眼底闪过—丝惊愕。 这个关头,换做任何人肯定是趁势把持朝政,结果崔奕为了他夫人要守在家里? 周幽注意到崔奕提及“夫人”二字,眼底闪过的温情,不由感慨。 谁能想象当年不近女色的宰相大人,如今沉迷温柔乡,情根深种呢? 周幽内心笑了—笑,二话不说接过手书,“下官明白,明日—早定让调任令送至诸葛先生手里。” 诸葛均常年跟着崔奕出入中枢,吏部的事—直是他主持,底下官员与他打交道比崔奕都多,谁都知道他是崔奕第—心腹,这—次崔奕要举荐他,也无话可说。 虽然于规矩不合,但是现在的崔奕,是跟人讲规矩的时候吗? 他讲规矩,结果就是被人暗算,差点没命。 眼下朝廷刚蒙大难,崔奕要大刀阔斧,没人敢吭个声。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