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 一股清清凉凉,十分好闻的泠香随着院门的敞开,落到了湫十的脸颊,鼻脊上,萦萦绕绕,似有似无。 湫十在海水和阳光,花香与潮涌中听见了一声清而缓的笑,女子声音从比远古亘久的岁月长流中传到她的耳畔,似叹息,又似带着欢欣的陈述:“你来了。” 湫十抚着院门,在一侧石像边慢慢蹲下。 昌白虎不明所以,歪着脑袋要去蹭她,被琴灵反手一个结界困住了。 殊卫的眼神早在湫十解下铜锁的那一刻就已经变了,从古井无波,到惊疑不定,再到某种震撼,最后无声转换为敬畏。 他看了看抱着脑袋蹲下去,不言不语将脸埋在膝盖处的湫十,声线因为惊诧,听上去有些不稳:“她是……殿下。” 琴灵像是知道湫十要经历这么一个状态似的,它抬着头,望着院中的天空,许是真的太久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即使知道对方是一个心眼比筛子眼都多的男人,它也还是慢吞吞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问他:“怎么,中正十二司的人不在了,像鼠虫一样躲着的人也敢出来了?” 殊卫视线落在琴灵那张小精怪似的脸上,像是在看它,又不像在看它,他慢慢道:“你若是想擒我,又何需中正十二司出面。” 琴灵不想跟他扯些从前的是是非非,它舒展了下身体,眯着眼打量着院里熟悉的陈设布置,石桌边的蔷薇花丛,凉亭后的绿腊芭蕉。 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什么都没变。 又什么都变了。 “我记得,你和殿下曾来谷雨城小住过。”殊卫道:“当时流言甚嚣尘上,星冕甚至亲自前来伺候殿下,不惧人言,不畏帝威。” “是啊。”琴灵从墙头一跃而下,行至湫十身边,也跟着蹲下来,伸手抚了抚她流水一样的乌发,像是怕将她惊醒一样,声音低了下来:“当时事情闹得大,大家担心得不行,天天关注着中州主城的动向,她倒好,整日带着我听曲喝茶,换着花样玩。” “如此放任流言滋长三十多日,君主忍不住来谷雨城逮人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蒙着一层火气。” 隔着千千万万年,琴灵再一次回想起当年的情形,还是忍不住想笑。 “君主来的时候,她正在这间院子里,同香鸣楼里的姑娘对立而坐,一个吹箫,一个奏琴。” 它说,殊卫便安静地听着,等它都说完了,他才摇头道:“我料到能让你跟随左右的人注定不凡,只是没想到会是殿下。” 琴灵跟他说这么多,也不是全无用处,它眼珠子一转,话锋陡转:“当年你伙同昌白虎一族算计我,这件事我没说完,就不算过去。” “这样,你允诺我,在帝陵现世之前,解决一切试图搜查我踪迹的麻烦东西,如此,你我之间,便算不亏不欠,之后中正十二司的那些老家伙们醒过来,我亲自走一趟,撤消对你的通缉令,如何?” 殊卫毫不迟疑地应了。 “帝后为君,我为臣,护送之职,乃臣子本分。” ==== 湫十清醒过来的时候,海面上那面巨大的镜子已经黯淡下来了。 她双手交叠,躺在床榻上,屋里,另一个湫十正对着铜镜描眉,见她醒了,转过身扯了扯衣角,顶着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用着和她如出一辙的声线,道:“别担心,我带他出去逛了一圈,让他们画了张详细的地图,喏。”她点了点屋里的那张八仙桌,“在上面放着呢。” “琴灵?”湫十喉咙有些痒,她伸手摁了摁,问:“我怎么了?” “受了些冲击,睡了一觉。”琴灵笑嘻嘻地变回了自己的样子,两只翅膀扇动着,问:“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湫十动了动手腕,垂着眼睫摇了摇头,精神不太好,闷闷地道:“做了个梦。” 琴灵挑了挑眉,问:“又是关于秦冬霖的?”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