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沈方煜面前的icu病床上,生死难料。 莫名地,他忽然觉得手脚有些发凉。 贝克先生的皮肤很白,江叙也很白。 视觉冲击很可怕,甚至有那么一刻,沈方煜看着贝克先生,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江叙也躺在icu里的画面。 艾伯特没有藏私地半掀开患者的被子,详细地跟沈方煜介绍着现在维持患者存活的手段。 贝克先生的腹部因为怀孕被撑起来的皮肤和肌肉,尚未完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刀口和缝合依然清晰,侧腹开了一个小孔,透明的塑料袋里接着黄色的引流液。 这不是沈方煜第一次见到患者这样的躯体,他做过那么多台大大小小的手术,插过无数根引流管,缝合过无数个刀口,平静地剖开过无数次患者的腹部和子宫。 但这是沈方煜第一次因为患者的躯体产生恐惧。 因为江叙。 他在旁边无声地看着艾伯特操作,步伐缓慢地随他走出icu,脑子里一阵嗡鸣,直到艾伯特忽然拍了拍他的肩,他才骤然回神。 “你刚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艾伯特问他。 沈方煜眼神失焦地问:“你说什么?” 艾伯特撇了撇嘴,没什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准备好什么时候回国了吗?如果你需要在这里再住几天,可以先住在我家,只是我可能没办法每天都回家招待你。” “我想……先坐一会儿,可以吗?”沈方煜发现他腿软得有些走不动路,“我还有工作,后面我会自己回国,不用麻烦了。” “好吧,”艾伯特耸了耸肩,瞥了一眼守在外面的两个保镖,“那我先走了,我得继续去看文献想办法怎么救活这个倒霉蛋了。” 他转身的时候拍了拍沈方煜,对他道:“记住我警告你的,你是位优秀的医生,你有光明的未来,没有必要把你的人生像我一样毁在一场手术上。” 沈方煜垂下眼,“可是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那你就更不应该接手了,”艾伯特隔着玻璃看了看icu病房里的贝克先生,又看了看病房外的女人,压低了声音道:“除非你能接受亲手将他送到那里面。” 说完,他便耸了耸肩,转头离开了。 沈方煜在原地失魂落魄地怔忪了许久,最后面无血色地扶着墙面,坐到了icu病房外的椅子上。 椅子的另一头,刚刚那位优雅的夫人见他坐下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叫住他。 “先生,”她问:“我能和您聊一聊吗?” 沈方煜这会儿没有和人聊天的心情,但他听那位女士声音恳切,也不忍心拒绝。 他松开抵在眉心的手,抬头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贝克先生的妻子,您可以叫我黛西。”那位女士先自我介绍道。 听到她的话音,沈方煜的眼睫很轻地颤了颤。 当艾伯特说贝克先生一直执意希望妊娠的时候,沈方煜曾思维定势地将贝克先生理解成了不婚主义者或者同性恋群体。 因此即使黛西一直盘桓在贝克先生的病房之外,他也下意识地以为她只是贝克先生的助理或者姐妹。 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妻子。 “我想请问,您是艾伯特先生请来的帮手吗?”黛西女士带着几分不安的试探问道:“您刚刚看了我丈夫的情况,他……还有可能醒过来吗?” 沈方煜很熟悉黛西女士的表情。 即使国籍、相貌和肤色都不尽相同,可大概全天下的患者家属,包括他自己,在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表情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表情,真的很想让人脱口而出安慰一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是任何人都可以说这样的话,除了医生。 因为医生必须为他的每一句判断负责。 所以最终沈方煜只能对她说:“抱歉,我不能给您任何保证,而且我也只是一位来向艾伯特求教的医生。”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