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想,可如今张矩早已不是从前的公子矩,他是帝王,我作为宗室里的正妻,那些嫉妒不满都是不被允许的。 恩爱,恩爱。 张矩与我,先是君恩而后是夫爱,可拧巴如我,怕是只能停留在第一关了。 内心杂乱的情绪被胡乱压下,我不愿再让娘亲为我难过,笑着扯了话题,七年未见,纵使每月寄书信回家,路途遥远、车马漫长,却是怎么也说不够。 晚膳张矩在前殿设宴,邀祖父一家前往。 我本不欲前往——人多的地方规矩多,冰冷淡漠地不像家宴。但祖父怎会抗旨不尊,梁平来通传时还特意告知我,只有我们一家,再无旁人,我心里才稍微顺畅些。 张矩果真没有食言,在配殿设宴,我带着母亲抵达时,祖父与嫂嫂已经在殿前等候。 我快步迎上去,扶起欲行大礼的祖父,顺道也扯起了福身的嫂嫂——身边还站了一位齐腰高的小郎君,面如冠玉,年岁虽小,却通身矜贵气派,那一双眼与兄长如出一辙。 “皇后娘娘长乐无极。”清冷中带着稚嫩,声线些许发抖,再如何装作老成的模样,内里毕竟还只是个不过十岁的稚儿。 我抚上他的脸——我出嫁时他已学会走路,跟在喜轿后“姑姑,姑姑”地唤我,如今再相见,竟长成了如此翩翩少年郎。 “姑姑许久不见大郎了,大郎可还记得姑姑么?” 上下打量着大郎的时候瞟到了小少年腰间的络子,还是我尚未出阁时打来周岁生辰时送于他和兄长一人一个,如今早已破损发白,却不想他还带着。 我努力憋回眼泪,左手牵起他,右手揽着阿浓往内殿落坐。 配殿设了一张大圆桌,张矩批阅完奏章走进来时吓得他们慌忙起身行礼,我原以为他设圆桌便是不会来的意思,毕竟君臣同席不同桌,实在想不通张矩这又是做什么。 只见张矩上前搀扶起祖父与娘亲:“今是为咸枝设置的家宴,不论君臣,王夫人快请起。” 我扶起嫂嫂,再度落座,琰儿看到张矩不安分起来,吵着闹着要去到他身边,我拗不过他,端了饭碗给青兰,张矩娴熟地接过碗羹,一口一口地喂着,面上却还是如常地与祖父谈天。 嫂嫂笑着收回视线:“娘娘好福气,寻常人家的父亲都做不到像陛下这般。” 我也笑了,不说我和张矩之间莫名的变扭,他对孩子足够上心,随后抿了笑:“嫂嫂身子还好么?我听娘亲说患了咳疾,长安干热,嫂嫂注意调理。” 嫂嫂温柔地笑着,摇头说“无碍”,余光间,看张矩招手让王镛上前:“这是藏锋的孩子吧。” 藏锋是我兄长的表字,明帝登基后,祖父说什么也不允族中他人入朝为官,父亲本是车骑将军,差点为此和祖父闹翻,但后来不知怎得父亲妥协了,回到钱唐当起了庄稼汉。 兄长一心入仕忌惮祖父便偷名换姓混到征军的队伍里,从一个小小步兵做起,气得祖父平定西域归来后立马拽着兄长跪在宗氏祠堂里,只着中衣,拿着手腕粗的棍棒捶打。 我与嫂嫂都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急得流泪,回后宅想让娘亲出面,可娘亲只说兄长执拗,不能让他自己犯傻损了钱唐王氏的荣耀。那时候我还不懂祖父和娘亲为何如此狠心,后来才慢慢晓得,父亲的隐世不仅是自保,明帝怎会允许一个废帝的旧臣在他的统治下依然强盛。 晚上我偷偷给兄长送吃食,嫂嫂居然也在,拿着药酒擦拭,兄长艰难地抬起胳膊擦拭嫂嫂的眼泪,而后的一句话让我记了许久。 他说,钱唐王氏子孙,怎可屈憋于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宁可史书满门忠烈也不愿挣一分荣华噱头。 ——— 收藏破百了,加更庆祝庆祝?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