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宣还在打量着她,目光阴鸷。 直到一旁摘星忍不住出言提醒,“殿下,您的伤……” 再次被提醒自己的狼狈,楚宣的思绪被打乱,脸色登时变得难看,冷冷横了摘星一眼,终于道:“只是疑惑你为何不叫我表哥了。” 他面色不佳,肩上隐隐作痛,为了维持自己的翩翩形象,他匆匆道:“大约是许久未见,笙笙觉得生疏了。” 慕笙笙闻言松了口气,楚宣太敏锐了,有那么一刻,她简直要怀疑这个楚宣也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的。还好,他只是疑惑自己对他不似以往热切。 想起以往,慕笙笙心头恨意更盛。 她与慕筱筱,于楚宣而言孰亲孰远,谁人看不清,偏偏自己被他的体贴关怀蒙在鼓里,只以为他同自己一样,早就对彼此有了情愫。可如今一世蹉跎,黄粱梦醒,她才知道这人温润的面庞下藏着一颗独狼般的野心。 冷宫里十年,每一天,她都在恨不得剥开他的人面兽心,让世人都看着他面目全非,狠狠将他的骄傲在脚底踩碎。 要她像从前一般天真无邪地唤他表哥,怯怯地同他说话?想到那个画面,慕笙笙就恨不得在他心头再捅上一刀。 “姑娘?” 摘星看着自家姑娘面对着六殿下突然面上一片愤然之色,那双清澈水眸隐隐染上了一丝薄红。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想到姑娘向来是十分看重六殿下的,只怕姑娘在六殿下面前失了态,恐怕回去后要悔恨不已,她便开口提醒:“姑娘,六殿下要回去包扎伤口了。” 慕笙笙这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刚刚陷入回忆中,竟然没有听见楚宣的话。 此刻楚宣与摘星皆望着自己,她只好顺势拭了下眼角:“笙笙实在是懊悔,竟然不小心伤了殿下。” 说着,吩咐道:“快去找船上的郎中来给殿下包扎。” 美人眼眶微红,面上悔恨交加,看上去当真是受了惊吓。 楚宣见状终于打消了心头的怀疑,松了口气:“不必了,你受惊了,快回去歇着吧。” 终于打发走了楚宣,慕笙笙回到房间内。 雕花实木的妆台,云雾般的软帐窗纱。慕笙笙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映出的稚嫩娇颜,眼前一阵恍惚。 十几年时光倏然而过,上一世她死在冷宫里时,面容已毁,她不敢面对镜子里那双脸,几乎已经快要忘了自己的容颜。 苍天有眼,她竟然有机会重新来过。 望着铜镜中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慕笙笙的眼角终于落下了一滴泪。 “姑娘,这是怎么了?” 摘星在一旁见她突然流泪,赶忙过来安抚。 慕笙笙任由那滴泪滑落,绽开了一个笑容:“没事,只是想到马上要回京城了,太开心了。” 她看着摘星圆润的脸庞,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身边的任何人受到伤害。 摘星见她又笑了,松了口气,继续整理床褥,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事般,拧着眉道:“这次回京城,姑娘可要时时小心,大姑娘总爱同你争夺些什么。奴婢还记得,你十三岁那年,熬了两个大夜画出的松山图给老夫人祝寿,结果一转头就被大姑娘冒领过去了,连累你拿不出寿礼,被老夫人教训了一番,说不敬长辈。” 摘星面上激愤,看得出来即便过了这么久仍然十分气愤,可自己呢? 慕笙笙想着,前世的自己并不是不知道慕筱筱将自己视为眼中钉,只是那时她记挂着姐妹情深,更因为自己的母亲早逝,无论是夫人,老夫人,还是自己的父亲,都疼爱慕筱筱多过于自己。 那时她总觉得,自己多忍让一些,总能换来父亲多一点的怜惜。 可结果显而易见,慕家从头到尾都将她视作外人,更没有一刻为她的将来筹算过。即便她嫁给了楚寰,楚寰将她宠上了天,慕家人明面上多番拥护,可背地里早已想好要踩着她送楚宣登上那个位置。 慕家对她唯一的仁慈,或许就是天牢里送她体面离世。 真是荒唐。 如今既已重新来过,慕笙笙自然不会让自己陷入上一世的愁苦里,她整理好了情绪,问道:“到京城还有多久?” “大约两个时辰。” 慕笙笙心内存了些思量,吩咐道:“你让人去甲板上观望,看附近是否有旁的船只路过,若是有,立刻来回话。” “是。” 楚宣定然不会将那些水贼带回京城,如今离靠岸不过两个时辰,他必然会找船只前来接应。那些水贼极通水性,只需吩咐船只假作经过,悄悄放他们入水便可逃生。 而慕笙笙自然不愿眼看着他们逃走,这是楚宣的把柄,只要带回京城,即便盘问不出什么,放些流言出去,也足够他心焦了。 喝了药后,慕笙笙晕船的感觉不那么明显了,便与摘星一边收拾要带下船的东西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