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名扬开始吟诵自己方才所做的诗。 他的声音平实中带着抑扬顿挫的腔调,有种奇妙的节奏感。 四句之后,是八句,八句之后,是十六句。十六句之后,仍然在继续。 从二皇子、五皇子到孟大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席上时间有限,进士们作诗,惯用的八句律诗,偶尔有人作四句绝句。 柳名扬却做了一首极长的古言。 别人作诗,多以月光为题,吟诵风物。 他要吟的,却是看向同一个月亮的青山书院。 昔日求学之时,于月下夜奔,求得读取圣人言的机会。月有阴晴圆缺,人自然也有跌宕起伏。 诗言志。 柳名扬一路流畅无比的吟诵下来,仿佛一股意气在胸前憋屈已久,如今有了发泄的出口,便一路倾泻直下,畅快淋漓。 赵恒若有所思。 状元果然定力不凡,寻常干扰压根无法打断他嘛。 他倒不觉得丢脸,反正本来也就一个浪荡子的人设,无所谓脸面问题。 然而……明明起初柳名扬的表情,不像胸有成竹的模样啊。 柳名扬越诵越快,仿佛复兴家族的重任,求学又被迫归去的不舍,孤注一掷的科考,而今功能名就,又想起昔日青山书院的月下小径,平平无奇,却是做大学问的通天之路……他的脸色微微涨红,五指握成拳头。 赵恒认定了柳状元忽然开窍,定然有什么猫腻。 他循着柳名扬下意识的眼光,打量着四周,最后定格在珠帘外。 那里珠帘微动,却空无一人。 唯有熏香炉冒出寥寥青烟。 但柳名扬的诗中,可没有提到品香。毕竟赵恒先用话挤兑过了,只要提到一个字,定会被赵恒或者五皇子挑出毛病来。 那么,珠帘外的人…… 赵恒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名字。 是她。 必然是她。 方才五皇子酸孟大人要招揽柳名扬做女婿时,他尚且可以无所谓。但如今即使没有真凭实据,单单只猜想站在柳名扬一边给他提示帮他解围的人萧盈,赵恒立刻感到心脏跟有只手在往下扯一般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那女人如何,跟他无关才对。 然而令人窒息的痛苦自内而外弥漫到全身,说是生生从身上挖出一块肉来般的痛苦,也不为过。 赵恒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就像是把弱点交到另一个人手里一般。 随时可以令他欲生欲死。 他知道,自己是嫉妒了。 但嫉妒本身就是最大的弱点。因为陷入嫉妒的人,将无法正常思考。他的喜怒哀乐,都会被另一个人牵动,毫无主动。 现在,他已经有点无法控制自己了。要不是正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不是有二皇子、五皇子和孟大人在眼前,他想要立刻冲出去,掀起那珠帘,去确认帘后的人是不是萧盈,是不是她在暗示柳名扬,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密。 他想要逼问她,拷打她,如果她反抗,就彻底将她禁闭起来,要她承诺永远远离柳名扬才好。 这时候宴会上响起了持续不断的赞美声,就像一盆冷水,把赵恒从幻想中浇醒。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