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珺:“……” “好了,”陈湮恢复正经,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年你双腿受伤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他……我也没料到。” 陈珺瞳孔微缩,攥紧了拳头,道:“当年你为什么不这么说?” 陈湮苦笑一声,道:“那个时候,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陈珺想起那个上元节后,从仆人口中得知大哥的经历,得知自己腿伤之后,母亲是如何对他毒打。 他想,若是自己,亦是一样的想要疯狂报复,决不肯说一句软话,不肯有一句辩解,不肯向别人露出一丝软弱吧。 大哥一直是心志坚定的人,他既已下了决断,就不会回头。 陈湮继续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决定破坏陈文的计划的?” 陈珺道:“从你说,我们不再是兄弟。” 陈湮在心里叹气,道:“你给陈文的方子做了手脚,是为了一旦将来的计划出了纰漏,你没有成功,他也活不了多少时日,对不对?” “是。” 陈湮继续问道:“后来你让长候师兄为他医治,也只是如让他相信自己能称王一样,给他一个美好的愿望,然后再当着他的面,把这个愿望亲手摧毁,是不是。” 陈珺依旧道:“是。” “那么他……那么我呢?你也这般恨我?”陈湮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句话。 陈湮的声音里也终于再次带着恨意,道:“陈文是一切的根源,可真正抛弃我的,是你!你以为我在乎陈文吗,在乎陈家吗?我在乎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只有……” “我明白了。”陈湮站起身来,“你们不死,八王爷不会停手的,我会把官兵引过来。从这里向西二里是一个乱葬岗,把庙烧了吧,别留下什么痕迹。” 便是郑雄,略一思考也明白了陈湮的意思,但听到他和陈珺这番对话,觉得此时不宜开口。 眼见陈湮准备出门,陈珺不可置信地大声道:“你不杀我吗?” 陈湮没有回身,只道:“虽然你毁了陈家,可你也害死了许多无辜的性命。我若是个除暴安良的侠客,或是当朝官员,我或许该杀你。但我不是,且杀了你一点用也没有,你若当真心中愧疚,便用余生的时间忏悔吧,不用为我,只为了其他无辜的人。” 陈珺却道:“我为什么要忏悔,我也一点不愧疚!你是正人君子,我是心狠手辣的魔头,你有种就杀了我,替那些人报仇!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当好人!” 陈湮无声地笑了笑,终于迈出门去,楚天阔走在他旁边。 陈珺挣扎着爬到门口,怒吼道:“陈璟,陈子玉!你为什么不杀我!我恨你,我恨你!你这个伪君子,胆小鬼,叛徒,懦夫!你杀了我,杀了我!” 陈湮脚下不停,在朦胧的月光中缓缓走远。 陈珺发觉自己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他知道那个身影一旦消失,自己此生就再也无法见到,他嘶声大叫,最后拼尽所有力气大喊了一声:“哥!” 陈湮脚步顿住,嘴角勾起,想起记忆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奶娃娃,真是可爱啊。 他回过身去,扬手一抛,道:“接住了。” 陈珺下意识伸手去接,手里落下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他颤抖着打开,浑圆洁白的珠子在月色下泛着光,当初那个温柔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要是听话,哥哥就去给你寻一颗鸽子蛋一般大的珍珠,给你镶在帽子上,让城里的小孩子都羡慕你。” 眼泪终是没有忍住,落在了珍珠上。 陈湮远远地道:“说了给你的,我可没有赖账啊。” 楚天阔握住他的手,两人并肩终于走到了视线不可及的地方。 陈珺仍痴痴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把那颗珍珠紧紧攥在手里。 阿朗走过去扶起他,察觉他身上竟然冰凉,忙将他抱在怀里,道:“公子?” 许久,四周一片静谧,耳边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和胸腔里某颗心脏跳动的声音。陈珺抬起头,看到那张不再覆盖面具的脸,那眼中映出了他的模样,忽然心中一悸,问道:“你说,固阴山脚下有一种花,叫什么名字?” 阿朗一呆,道:“萨日朗。” 陈湮问:“现在开着么?” 阿朗的声音忽然带了一点哽咽,道:“开了,现在已经开遍了整片草原,红红的,像晚霞一样,一直开到天边。” “天边……”陈珺喃喃道,“带我去看看吧,会开到天边的花。”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