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转过街口的时候,徐悠从车窗里看见庄少东迈上台阶,歪着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距离太远,徐悠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看自己离开的方向。然而这样的一个动作却让他眼中冬日的清晨骤然间变得温情起来。 徐悠闭上眼靠在后座上,觉得这样的一幕,不知怎么让他有点儿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晨雾散去,尘嚣渐起,新的一天以一种让人无措的方式拉开序幕。 当徐悠试图理清楚这一日一夜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发生的一切完全与自己曾经的计划背道而驰。 乱了。 徐悠心想:全都乱了。 可心底那一丝悸动却终究无法忽视。在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已然脱离了既定的轨道乱成一团之后,徐悠心里甚至生出了几分诡异的欣喜。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已然熟知的那个样子。这样一种意外的发现带给徐悠的冲击感类似于惊喜。他从没想过还能在自己身上找到这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株干枯的植物,可是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竟然存活在一汪活水里,每一个细胞都可以尽情地吸收着水分,在阳光下恣意地伸展开蜷缩已久的枝蔓。 徐悠揉了揉自己的脸,觉得这样的一种联想简直比庄少东说过的那些话还要矫情。然而他无法忽视自己的心动。 那样温暖的感觉,又有谁会不想要呢? 到了公司楼下的时候徐悠突然警醒过来,觉得自己这一路的神魂颠倒实在莫名其妙。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他跟庄少东混到一起去了,貌似自己还想继续混下去。 然后呢? 没有然后。 这不就是十九岁那年发生的事情的另外一个翻版么?甚至他需要面对的敌人都没有改变——如果庄李蕴馨确实可以称为敌人的话。唯一的区别是那时的自己还太年轻,热情冲动,同时却又脆弱到不堪一击。不但对别人没有信心,对自己也同样没有信心。被动地站在感情的分岔口上,彷徨无依,甚至拿不准自己的爱人到底怎么看待这份感情。那时的自己,单纯得把爱情看得比信仰、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来得重要。于是一朝情变,便仿佛天塌地陷般一蹶不振。 而现在的自己却已经成熟到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或许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残忍游戏还会再次上演,但此刻的徐悠毕竟不再是当年那个脆弱的青年,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朋友、甚至……闺蜜,他们都是全心支持着自己的人。即使再次遭遇同样的困境,即使会再一次被放弃,依然动摇不了徐悠为自己构建起来的生活。而此刻的徐悠,也有足够的心智来坦然看待这一场得失。 不过就是一场得失。 得之,我幸。 失之,我命。 徐悠豪气顿生,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潦倒的战士,突然之间穿过了漫长的时空,又一次站在了自己曾经惨败的那一个节点上。仿佛冥冥之中那个被叫做命运的东西,在看尽了他的失意落魄之后,大发慈悲的给了他一个重新洗牌的机会。 当然,仅仅有雄心壮志是不够的。 远远不够。 他熟悉那个女人的进攻方式。她已经老了,第一次交手的完胜只会让她更加信任自己曾经使用过的战术。很有可能她还会打发什么人来先跟他谈谈条件,她颇喜欢先礼后兵的这一套。好像这样一来,无论她再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都能理直气壮。在进行这一步的时候,她还会背地里打听可以用来胁迫对手的筹码,这一招她也玩得十分得心应手,不得不防。除此之外,他还得跟庄少东好好谈谈。 这一点至关重要。 徐悠抚摸着脖子上的围巾,恶狠狠地想:如果你也敢和庄仕杰一样,都被赶上战场再给老子玩一套釜底抽薪的把戏,让老子的冲锋陷阵都成为一个笑话…… 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54、小年夜(一) 陈树从虚掩的门缝里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徐悠还保持着两个小时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办公桌的后面。电脑还开着,徐悠的眼睛却盯着手里的一张便签纸,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只水笔。 陈树看了看腕表上的指针,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徐悠这是打算加班吗? 徐悠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朝门外瞟了一眼,“陈树?什么事?” 陈树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文件夹放到他的办公桌上,顺便朝那张便签纸瞄了一眼。战略方针?做好持久战的准备?首先确定己方的实力?对方手中可利用的筹码?适度进行……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