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不专业,并非单从身体上对我进行惩罚,精神上也是循序渐进的折磨。 这事我听说过,这罪我也见同行受过,我突又然想起毕业酒会上,林寒川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贾臣,你看我们这专业百十号人,将来一半注定是要被另一半搞的。” 我意气风发地问杭志永:老杭,这事你会拦我吗?拦我你就是孙子。 杭志永叹了口气,说贾臣,你先养好身体。 我便问他:“谁让你来的?谁通知的你?林寒川对不对?” 我愤然抓起床头的保温杯,用尽力气掷在地板上,我双眼充血,朝他狂吼:“杭志永,连你他妈都跟我说假话?你他妈都变成他们养的狗了?你他妈还有脸跟我说站着跪着?脱不脱?!” 我想我大概是疯了,但在经历了那么疯狂的事情之后,我觉得我真该做个疯子。这世上统共就两种人,疯的,不疯的。选择也简单。我突然狂笑,想这疯的里面,指标又被我占去一个。 杭志永愣住了。他从没见过我这样,像头发情的狮子,像只看见红色的公牛,原始,野性,毫无遮掩。他看着我说:“贾臣,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就没认识过你。” 这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体内的兽性,一种天然自发的不妥协与叛逆,它们是自然秩序的表征,又是对作为个体存在的尊严的维护,是个极妙的矛盾体,完整的悖论。 我说:老杭,说出来不怕你笑,我以前总恨你,恨你比我有才,恨你站得比我高。我没法欣赏你,因为我是小人嘛。你这样的少,我这样的多,我当然也会吹捧比我有才的人,可那是建立在对方也看得起我的基础上,如果你看不起我,对我没有利用价值,那么对不起,我不仅恨你,还要帮着别人踩你。小人的逻辑嘛,你也不会懂。 杭志永叹气:“你别这么说。” 我又说:老杭,你是不是总想问,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才与德成了悖论,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先把西装脱给我,借你的德,借你的壳给我套一套,给我壮壮胆,让我去做件事。作为回报,等回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他便笑了,温柔,温暖,像站在山顶遭遇的第一缕阳光。他说:好,故事要精彩。 西装还带着杭志永的体温,出租车上我打电话给袁城,他说他正要出庭,让我好好休息,我说我不到,丫的谁敢开庭? 法院门口,游荡着法警和便衣警察,有自发前来声援的老百姓,三三两两地聚成一个个小圈。 双方在对峙,谁都不敢轻易行动,就像是个微妙的平衡点,等待着什么去打破。 终于,下阶层那方有了动静:一个穿着N生悄悄地、轻轻地从裤子口袋里扯出一块布条来,不,只是一个边角。五个点,在他周围散布着的五个点,迅速地、急切地朝他收拢过去,娴熟地将他扑到。那张布条被连根抽出,瞬间不见了去向。学生无助地抗议着,高呼着,然而他的同伴也被其他收缩点给牢牢控制住。 只闻稚嫩的吼叫声。 只见初冬街头冷空气里哈出的热雾。 我迈着还不熟练随时可能跌倒的步子,艰难地走向门卫。但这感觉很妙,不,我想说,妙极了。以前我走路,总是左脚迈了,右脚跟上去,仅此而已。 我想出示证件,林寒川却从天而降、如幽魂般截住了我,他压低声音说:“你身体没好,我送你回去吧。” 他是贴在我背后说这话的,说完他的右手握住了我的右臂。这是个相当暧昧的姿势。 我冷笑着问他:“你怎么会知道我挨了打?”他愣住了,说:“你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 我回答他:“滚吧。” 他依旧平静,轻轻叹了口气,说:那你进去吧,老袁在里面。 我其时已经快站不稳,但有股强大的意志力支撑住了我,可能是使命感,我想。想完又觉得发笑,心理面有什么东西在对撞,百种滋味并杂。 我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有胜算吗? 过了片刻,老袁出来接我,他看见我的衰样,忍不住问:你怎么回事? 我笑笑,说被狗咬了。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林寒川,他把自己裹进黑色风衣里,从边门离开了中院,是时,他也回头,目光投在我身上,那表情竟是忧伤的,是痛心的。我想我没有看错,因此我便困惑了。 我就抬头看天,只见那冬阳混沌,躲在不可言说的东西背后。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