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百奈确认,“一直到武兴十七年二月,都是每月一封,从未间断。之后,就没有那么频繁了。”百奈的声音低落了几分,语气里竟然有难以察觉的怨恨,“信的内容也全是寻常问候,没有了那些小心意。” “那是因为殿下受伤了。”锐儿的心里突然燃起看不见的火苗,见百奈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冷冰冰的开口,“武兴十七年二月,敌蛮偷袭,我们丢了北良,七杀军伤亡过半,殿下也受了伤。” “伤得严重吗?”百奈下意识的问。 可锐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回答了,他的内心被说不清的情绪蹂躏着。但理智又告诉自己,为了弄清整个事件,不遗漏任何细微,必须和百奈毫无保留的核对清楚。锐儿就站在那,压制着内心的纠结,忍住无端而起的怒意,平静的说:“殿下大受打击,而你寄来的信却如一剂良药,将殿下从自责的泥淖中拉了出来。” “然后呢?” “然后殿下燃起了更胜以往的斗志,虽然后面又接连失利,且连续遭遇天灾,但殿下却再无怯意,勤加操练七杀军,又四处收集情报,制定奇谋,带军打赢了奉川之战。” “那照你这样说,奉川大捷的首功应是奕王的。” “是。”锐儿回想着那严寒困苦的川西隘,心里诸多情绪只剩下心疼,“武兴十七年十月,殿下带领七杀军经川西隘绕敌于后。整整一个寒冬,殿下都是在川西隘风餐露宿,最后几日,为了不暴露行踪,更是严令全军上下不得生火。”虽已过去了十几年,但想到周佶承受过的伤病困苦,锐儿还是心疼得倒抽了一口气,“那可是北寒之地的严冬啊,你能想象殿下都经历过什么吗?他只是个常人啊。” 百奈听着锐儿的回忆,只感觉周身也吹来了北寒的朔风,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自己的手臂,低落的问道:“这些困苦他为什么不和我说?” “说了又如何?”锐儿问,“你会心疼吗?” 那已砺久而坚,积寒成镜的心竟突然起了涟漪,百奈的声音几不可闻:“会的。” “正因为会,所以殿下才不说。”锐儿将心内的怒意又压了压,不情愿的开口,“因为殿下也会心疼你。” 涟漪变成巨浪,直冲出水面,百奈冷笑一声,说:“怕我心疼所以不能坦诚相待,他认为我是什么?” “他认为你是他心底最珍贵的宝物!”锐儿再也无法抑制怒意,“你真的不知道吗?殿下之所以请旨出征,就是为了得军功,好向皇帝求赏你。他在北疆吃的所有苦,都是为了你。” “但是他并没有要我啊。”百奈的怨恨也已无法抑制,“他娶了赵氏。” “那是皇帝的旨意,你想要殿下抗旨吗?那时候,你已经是慎王的半妖常随,你要殿下怎么办?”锐儿紧握着腰间的佩剑,“殿下进川西隘前不是给你传信,让你等他吗?” “我没有等到他的信!”百奈怒道,“我等来的是让我转生的仪式。” “不可能!”锐儿不相信,“阳明御神知道你和殿下的事,他怎么可能选你?” “是皇帝选的我。”百奈冷笑着说,“自从皇帝选我做了慎王的半妖常随后,奕王的雀鹰就再没有来过,苏晟和我说,在我和皇权之间,他终归是选了皇权。” “怎么还有苏晟?”锐儿完全糊涂了,“殿下根本不知道慎王的半妖常随选了你,他不能再传信是因为进了川西隘要防行踪泄露,可是他进隘之前都写信告诉过你,让你等他大捷归朝啊。” “我说了,我没有等到他的信。” 百奈和锐儿一起沉默了。 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云悄无声息的遮住了高悬的皓月和满天的星光,一只野猫在黑暗中窥探,却被废园中的肃杀之气惊吓,忙不迭的逃窜而去。 “他呀。”百奈似在呢喃,“怕我担心所以什么都不和我说,怕我被牵连所以装作不认识我。可是他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不怕。” “阴差阳错。”锐儿也轻轻开口,“奉川大捷后殿下积伤旧疾复发,后来连着病了数月,心里一直想着你在神见之森等他,也未曾在意过其他,若是早些发觉……” “那又如何呢?”百奈打断了锐儿,“到最后他还是要委身皇权的。”百奈轻笑了一下,“现在知道这些,让我恨都没法恨他了。” “你恨过他?”锐儿问。 百奈看向锐儿,许久后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锐儿在心内将事情重新想了一遍,一些头绪渐渐汇聚到一个人身上,而百奈的心里也有了自己想问的人。 “我们回去吧。”锐儿先开了口,“如有其他发现,我再来问你。” “嗯。”百奈点点头,“我若知道了其他内情,也会告诉你的。” “多谢。” “怎么还说谢?”百奈的笑容里终于有了暖意,“你我都是为了一个人。”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