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第二天,厉劲秋正在熟睡,就被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吵醒。 他半梦半醒的微睁着眼睛,盯着天光大亮的木制雕花大门。 父亲昨晚又不知在生什么气,将致心和远山都痛骂了一顿,身体也更差了。 老妇人的声音朦朦胧胧,穿过房门而来。 钟先生,不如您现在带着筑琴走吧。 一听这话,厉劲秋再困都惊醒了。 他猛然翻身起来,唯恐钟应带琴逃跑,忘记把他给揣上。 厉劲秋穿衣穿袜无比迅速,起身一阵头晕眼黑,忍着熬了一整夜好不容易入睡的困顿,扶着桌墙,奔了出去。 什么时候走? 厉劲秋急得很,手机在哪儿拿? 钟应诧异看他。 早起的厉劲秋头发凌乱,神色困倦,和他们初见时候萎靡不振的熬夜青年如出一辙。 但他偏偏惦记着手机,惦记着早走,急切跨出门槛,走过来神志清醒,严肃询问: 带琴走就够了吗?不要带条命? 他仿佛熟能生巧的黑白无常,丝毫不认为宁明志就此逝世是什么遗憾。 还语气跃跃欲试,恨不得亲自手刃汉奸。 钟应被他一腔正义感逗笑,之前凝重伤感的情绪荡然无存。 我不走。他对静子女士说,爷爷的影像、遗音雅社的研究资料,太多太多了,我只带走琴肯定是不够的。我更希望您能继承载宁家,将属于遗音雅社和爷爷的东西,一并合法合规的归还我们。 每件乐器、文物的遗失,都是无耻的犯罪。 钟应随师父行走多年,更懂得爷爷的隐忍。 他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偷回筑琴、抢回财物,而是要堂堂正正的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不会成为宁明志一样卑鄙的人。 可是可是 老妇人神色忧愁,他死后,载宁家的一切会交给静雄哥哥,女人是不能继承家业。 日本仍是女子出嫁随夫姓,不再视作本家人。 然而,载宁静子一生未婚,以载宁家的负罪之姓,奔走于忏悔赎罪的道路。 她有善心,有良知,更有一群尊重追随的门徒,信守载宁学派立下的宁静致远,反对一切的掠夺纷争,逐渐与宁明志剥离,越发有了载宁闻志金字招牌曾经宣扬的模样。 钟应了解这个传承四代,在国际享誉盛名的学派。 宁明志不配作为掌权者,但是幸好,他善良纯粹又具有天赋的小女儿静子,能够担起大任。 载宁静子惊讶于钟应的想法,神色错愕。 可钟应清楚她一直以来的动向,更记得师父所说的依据。 她确实柔弱苍老,又有根深蒂固的家族传承,却不代表她没有这份野心。 你有名望,你有声援。 钟应正在做樊成云以前做过的事情,劝说着这位能够合作的载宁后人。像载宁学派这样注重名誉的集体,宁明志的所作所为就是学派毁灭的污点。 到底让他以载宁大师的身份,风光大葬,还是以汉奸宁明志的身份遭到唾骂、令门生弟子们蒙羞,就看您的了。 您的意思是 静子立刻意识到了钟应在说什么,看起来单纯天真的年轻人,竟然一击即中了载宁学派的命门。 钟应笑容温和,却能左右一个世家学派的延续与颠覆。 这世上无数双眼睛盯着宁明志,如果您不能成为载宁下一任家主,那么,谁还有这个资格? 静子沉默思考,厉劲秋神情震惊。 他好像不认识钟应了似的,紧紧盯着面前话语温柔的本该与世无争的小应同志,怀疑自己脑子还没清醒。 他默默挪动脚步,凑得极近,低声问道:你哪儿学来的威逼利诱? 太狡诈、太阴险,他都迫不及待的想看载宁家一出好戏,全球唾骂汉奸改姓认贼作父,还要秉承自己气质高洁,传承贼父的古典! 师父教我的。 钟应由樊成云一手带大,从不是只知道弹琴吟诗的单纯小朋友。 在意大利,师父为了和贝卢结交,尝试了许多办法,也走了不少弯路。最后发现 他笑了笑,与其和贝卢这种家伙打交道,倒不如换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一起为了珍贵的文物归国努力。 他说得轻松,其中的尔虞我诈、威逼利诱估计不少。 厉劲秋从不关心什么大家族的继承人更替,但是钟应这么一说,他顿时起了兴趣。 他立刻就要拿出手机看看,贝卢死后继承了贝卢家族的新主人,到底是哪位德高望重又识趣的中意友人。 结果,摸了个空。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