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也未敢妆浓,草草点了下头,便挑起兰花指伸手向一旁。迟央宫随侍的宫女俯首躬身碎步急急而来,扶起主子。 迟贵妃动作了,旁的后妃也不再跪着,谢过皇后起身稍退,无一人敢掺和皇后与迟贵妃之争。 早就看惯了迟漾婳放肆的墨榮云,见她手拿水墨玉骨扇缓缓走来,倒也不惧,眉目之间从容大方。 轻摇玉骨扇,眉心刺了绥玉国国花紫樱的迟贵妃五官精致,面容较之在场后妃更为立体,肤质虽不甚细腻但却白得很。绝色容颜加之漫不经心,为其更添盛气。不念尊卑,上下打量皇后,从樱唇中吐出的声儿都带着浓浓轻蔑。 “一些日子没见,皇后气色怎差到这般?都吓着妹妹了。” 说到此,她微拧细眉,婉约之态尽显,扇子也不摇了,拿来半掩着嘴。那双似能勾魂的狐狸眼水灵灵的,怜悯地看着皇后:“吓着妹妹倒没什,就怕吓着皇上。” 皇后哪会品不出迟漾婳的恼,粲然一笑:“本宫身子不及贵妃健壮,让贵妃见丑了,”手轻轻抱住肚子,“还有不到两月,本宫就要生产,现今想要好好服侍皇上,也是有心无力,”谆谆嘱咐,“最近皇上那,还望各位妹妹们替本宫多费些心。” 众妃嫔连忙屈膝刚想回话,迟贵妃冷哼一声,是分毫脸面不给中宫:“皇上那就不劳皇后担忧了,皇后有这份闲心还是先紧着自个吧,”半阖眼眸,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捏着扇柄的指节都泛白,“今儿是七月十五,皇后可要小心些,别让咱们金尊玉贵的嫡皇子……” 话虽没说全,但在场的谁也不是痴的,有几个末位妃嫔连大气都不敢喘。这迟贵妃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咒皇后腹中龙嗣诞在今日。 皇后微敛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冷意。多亏了迟漾婳提醒,不然她还想不到这茬。 “回宫。” 闻言,熏嬷嬷连忙示意凤禧宫的首领太监去召凤撵。 “恭送皇后娘娘!” 坐上凤撵,皇后右眼皮徒然跳动了下,心不由得一紧,指甲修剪干净的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肚子,眉头轻蹙。今日腹中小娇儿似乎也在犯懒,都不怎么动作。 从昱合门回凤禧宫要经过太仪殿、荷安沙洲、玉兰长廊、鹊薇宫、席来轩、茽還汀等地界。太仪殿有国安寺铭心方丈守着,佛音去邪祟,一片清明。只荷安沙洲、玉兰长廊、鹊薇宫这三地儿…… “嬷嬷,”皇后因怀喜发胀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肚皮,安抚着腹中小娇儿:“吩咐宫人,同来时一样,走阳下。” “是,”熏嬷嬷没多想,便传话予首领太监。 烈阳照在身,皇后也不觉热,走过太仪殿,听得几耳佛音也难消心中不安。远远瞧见荷安沙洲的层层荷叶,不待抵近,方才还晴好的天突然暗沉。 一直默默俯首跟在熏嬷嬷身后的宫女不禁锁眉,偷眼去瞧皇后。 皇后没有去看天,微敛秋水眸。没有了烈日,荷安沙洲的荷叶绿得更是深沉。洪庆二十三年,她嫁入东宫,现康济七年。仅仅这十年里,丧在荷安沙洲报到她跟前的就有二十八数,无声无息死在里头的还不知多少。 轻眨眼,恍惚瞅见有红纱舞姬在那荷上舞动,皇后不以为自己看错了,摘下挂在腰间的紫玉扣抛向环意。 跟着熏嬷嬷的那个长相清秀的宫女接住紫玉扣,立时退下,快步向南宫门去。今日家主去了城外祭祀,宫里可千万不能出差。 靠近荷安沙洲,凉风都带了一丝寒意,只抬轿撵的宫人却未觉轻松,轿撵更沉了。无人敢出声请示皇后。 天上的黑云压低,偶有雨滴落下。风吹得凤冠上的翠羽都歪了,皇后沉着气,对在荷上卖力飞舞的红纱女视如无睹。墨家人生来体质阴寒,常常得见鬼魅,她早已惯了。 今日若是没腹中娇儿,她哪会怵这红纱鬼。 凤撵越来越沉,抬轿的太监腰都被压弯了一分,额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流,好不容易平安无事过了荷安沙洲,肩上松了些微,这又到玉兰长廊。 一队宫人手捧大大小小的盒子迎面而来。 瞧见领头宫女捧着的盒子,皇后就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抬手示意熏嬷嬷。 “停轿,”熏嬷嬷心里也毛毛的,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上前行礼问询:“娘娘……” 皇后打断她的话:“让他们先过,”凝目望着缀在迟央宫宫人后头的那个蓬头垢面满脸血污的女子,心知她就是今年撞死在玉兰长廊的废妃蒋氏。 迟漾婳虽跋扈,但迟央宫的宫人还算规矩。得中宫让道,宫人很是惶恐,跪拜之后,加急脚步快快走过去。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