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食肆中有一位家中开报坊的常客,偶然听关鹤谣说起此事。 他觉得关鹤谣厨艺确实不错,便做了个人情:说可以在他家小报上刊登,让关鹤谣先交一些过来,隔三差五的,若是无其他事情可刊刻,就把她的食谱印上去发了。 关鹤谣喜不自胜,一边在心中将这位荣升成本店高级会员,一边精心准备。 今日要和萧屹最后对对稿子,明日就交过去。 炭炉小火烘着粗盐,也给书房里添了一抹柔软的暖意。 关鹤谣盘腿坐在美人榻上,拿着竹夹从粗盐里挑出一颗颗白果。 剥开干脆的硬壳,深黄色的果仁就露了出来。 中间饱满两头尖的胖胖纺锤形,有着老式糖果一般的蜡质表面,明亮又可爱。 这盐焗的白果还有些烫,可她仍忍不住一边剥一边吃。 入口软糯,温温热热,而那特有的微苦香,也和孕育它们的树一样带着别致的灵气。 白果毕竟有轻微毒性,她吃了十来颗便停下,又给萧屹剥了一些放到小碟子里。随后扒拉扒拉砂锅里的盐,想着留着下回做盐焗鹌鹑蛋正好。 萧屹自桌案边抬头唤她:“我写好了,你来看看。” 关鹤谣端着小碟子走过去,拿起来一张张看。 酥黄独、莲藕肉丸、板栗鸡、南瓜酿肉……每道都是金秋佳味,被萧屹按照关鹤谣的白话版本“翻译”成书面语。 关鹤谣看过,没什么问题,喂萧屹一颗白果作为奖励。 “好了,该我誊了。”她催他起身。 萧屹是“公职人员”。万一他的笔迹被有心人利用,以拼接装裱之类的歪门邪道伪造文书就糟了。 所以他写出的菜谱,关鹤谣再誊抄一遍。 萧屹静静看她写字,从端正握笔的手指看到她认真的侧脸,最后看回那一手好字,忍不住又称赞几句。 “义父也看过你的字。” 他接着说道,“就是你传到洙州那张字签。他当时吓了一跳,这才和我细细问起你。我后来方知原来是你的字和魏娘子的很像,所以他才那么惊——” 他忽停住,和猛抬头的关鹤谣直愣愣对视。 两人都意识到了这里的不对劲。 “可是,这不应该啊……”关鹤谣先出声。 她的字都是在现世练的,是妈妈教的,哪和魏娘子有什么关系? “真的像吗?” “……应该是很像的。”萧屹迟疑着开口,“否则义父不至于从几个字就看出来。”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字也觉得有几分眼熟,现在想起,是幼时偶然见到过义父珍藏的魏娘子书信。” 语音落,两人相顾无言。 天色已暗,外面下起小雨,稀稀落落打上屋檐。 不知为何,听到萧屹说出这件事,关鹤谣忽觉得有一股怪异的情绪在心尖翻涌。 可这情绪虽然怪异,却柔和,又平缓,没有令她感到不适。 就像此时屋外的秋雨,凉是凉了些,可到底能润泽万物,滋养明年的春泥。 世事飘渺,天意难测,关鹤谣已见过太多奇人奇事。 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体发肤受之魏娘子,于是在“写字”这种物理层面的举动上,就也和她有了几分相像? “这种时候,就要向大王学习。” 关鹤谣低头淡笑,停止去思考这个问题,随口岔开了话头。 “对了,既然要发在小报上,我们就得起个新笔名。” “用你原来那个不就很好?” 飞鸢客——关鹤谣之前写《天外杂记》时用的名字。 “不行,得把你加进去。”关鹤谣很认真地回应。 不能剥夺了萧屹的署名权不是?她还记得自己要给他个二作呢。 可是,只写个什么“关二”“萧五”也太憨了。 忽头顶灯泡一亮,关鹤谣饶有兴致道:“我们合起个名字好不好?” 萧屹自然答应。 可惜关鹤谣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只毫无新意把两人姓氏一合,吐出一个“关萧”,还被萧屹给否了。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和阿箫重名了。” 原来那位关鹤谣一直没能得见的、关筝的双生兄长,正是名为“关箫”。 “你也快想想啊!” 关鹤谣哀叹一声,扭身抱住萧屹耍赖,脑袋烦乱地在他腹上蹭。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