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暗自思忖近日里发生的事情,左右也不过是三件,一个是自己一进宫便被暗算之事,再一个便是关于二舅爷,其三,自己刚刚训斥了乔祝那丫头,难不成太皇太后心里有什么想法? 仔细盘算,自己也没有什么理亏心虚的地方,便起身掸掸身上的线头,跟随着去了慈安宫。 慈安宫里,太皇太后已经屏退了左右下人,只留林嬷嬷在跟前伺候,见了月华沉着脸,如一块浸水棉布,耷拉得眼皮都不抬。 月华敏感地嗅到有一股沉甸甸的怒气萦绕在太皇太后的唇边,只等见了她便要爆发出来。她知道总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合她老人家心意,便规矩地行礼,洗耳恭听。 “皇后在宫里这些日子可还习惯?”太皇太后的语调极平缓,并没有兴师问罪。 “托太皇太后的福气,月华一切都好。” “皇上那里也还好吧?” 月华就有些语噎,皇上那里好不好,她哪里知道?好像那日从太后的瑞安宫出来以后,便再没有见过皇上。 “听说挺好。” “听说?”太皇太后猛然就撩起眼皮来,宣告着狂风骤雨的来临:“你才是皇后,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奉茶添衣,红袖添香,嘘寒问暖,那都是你作为妻子应该做的事情。怎么皇上好与不好,还用你去道听途说?” 月华冤屈,却沉默着不敢辩驳。 “你是不是想告诉哀家,你见不着皇上的面儿,你心里也委屈?那是你活该!不自量力,强自替一个小小的才人出头,忤逆了皇上与太后。他们看你处处不顺眼也是情理之中。” 月华低眉敛目,恭敬地应一声:“月华知错了,太皇太后息怒。” “知错就好,”太皇太后低叹一声,口吻和缓下来:“如今你二舅爷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皇上重用,就必然要给他几分颜面,对你也会刮目相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你却蜗居于清秋宫,不思为皇上分忧,好生打理后宫,这般懒怠。” 太皇太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说教的时候颇有些痛心疾首。月华自嘲地想,大婚已经这多时日,自己竟然还没有爬上龙床,被皇帝弃如敝履,滑天下之大稽,也难怪她老人家会着急上火。 现在这个情势,倒的确是勾引皇上的大好时机,自己坐在清秋宫里不急不躁的,好像守株待兔一般,挨训也是理所当然。 “你可不要忘记,你乃是长安之后,自从你一脚踏进这皇宫的大门,就注定着,一场不见血刃的战争便开始了。满长安有多少人觊觎着你头顶的金雀钗,对你身子下面皇后的位置虎视眈眈? 并非说,你想与人为善,你不想争,不想抢,便可以天下太平。人人都想往上爬,但是顶端的后位只有一个,你不把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一脚踢下去,你皇后的位置就会被别人占领,而你,知道自己的下场吗? 养蜂夹道里,有一口井,所有宫里枉死,冤死,或者病死的冤魂都死无葬身之地,而是一把火焚烧成一抔灰,扬进那口枯井之中。那口井自古至今,不知道葬了多少的冤魂。 你若是一旦丢了皇后的位子,多少人想落井下石,那日兰才人出事你是亲眼见到的。而你,因为站得最高,所以下场比她们还要惨。 你想活着,活成别人羡慕的模样,就必须要心狠,手辣,果决,不择手段,把你自以为是的清高抛诸脑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取得皇帝的欢心。这座紫禁城,就是皇帝的心,只有皇上心里有你,这皇宫里才有你容身的一席之地。” 月华低头默不作声,想象自己若是腆着脸皮到陌孤寒跟前献媚,将会遭受怎样的羞辱。 “月华,哀家想你比谁都清楚,哀家费尽心机,究竟为什么要让你入宫,让你做长安的皇后?机会是稍纵即逝的,便如弹指间的离弦之箭,你没有太多的时间,必须要抓紧。趁着哀家如今还能帮你一把,就赶紧把应该做的事情做好,站稳了脚跟。哀家的苦心你可明白?” 太皇太后软硬兼施,苦口婆心,月华点点头,低垂着眼睑,不敢抬头看她凌厉的眉眼。 太皇太后冲着她挥挥手,直接下了逐客令:“秦嬷嬷会帮你,告诉你应该怎样做,自己好自为之。” 月华从慈安宫里退出来,突然就觉得,自己这长安王朝最为尊贵的皇后,竟然要像一位青楼风尘女子那般卖弄风情,勾引恩客去了,好生讽刺。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