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月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郁郁葱葱,所有的绿全都大模大样,绿得嚣张,绿得肆意。就连清秋宫墙角处钻出来的那株狗尾草,都敢伸展了托举的双臂,显得神气。 南方吹来的风,带着熏人的醉意,不知疲倦地掠过这座紫禁城,将灰黄一片的冬意吹散,天地间一夜之间就变得姹紫嫣红,明丽起来。 宫人们也都换下厚重的冬衣,显露出窈窕的身段,玲珑婀娜,就像是最初挂上枝头的那瓣迎春,绽放出生机盎然的色彩。 月华掰着指头数,其实立春也不过两个多月,二月刚刚过去,这紫禁城就迫不及待地变了颜色。 晴好春日下的月华笑容愈加地恬淡,眉眼舒展,就像是一场春雨之后,枝头悄然绽放的玉兰,只看那蓬勃舒卷的花瓣,便能感觉到一股沁入肺腑的幽香,想攀折,偏生又令人生出仰望不敢亵玩的敬意。 陌孤寒的寝宫里生了尘,他日日流连在清秋宫,不再像以往那般天天扎根在御书房里,就连打扫御书房的小太监都生了懈怠之意。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邵子卿玩笑,说要在家中供奉皇后娘娘的神位,当做神明一样供奉。因为月华的存在,陌孤寒不再经常宣召他入宫议事,把他当做牛马一样使唤,让他终于有了到浮生醉梦楼里寻欢作乐的闲情雅致。 这些都是玩笑话而已,月华可不想做迷惑帝王的红颜祸水,陌孤寒依旧很勤奋,对于朝政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是将奏章带到了清秋宫批阅而已。 两人都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月华红袖添香,为陌孤寒磨墨奉茶,然后坐在他的身边穿针引线,亲手给陌孤寒绣制便服,长靴。绵延不尽的丝线翻飞里,陌孤寒时而微蹙,时而舒展的眉眼,格外认真,令人怦然心动。 有的时候,月华会看得痴了,针尖扎进葱白的指腹上,一阵疼痛才令她缓过神来。有的时候,陌孤寒看她也看得入了迷,笔尖一顿,在奏折上胡乱画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时光,从陌孤寒的眉眼上,跳跃到月华的指尖上,悄悄地溜走。 清秋宫繁华了,整座紫禁城的后宫却萧瑟得彷如冰窖冷窟,所有的盎然春意全都蔓延堆积到一处,在清秋宫里蓬勃绽放。 泠妃宫殿里碎瓷瓦片一兜兜往外丢,混合着茶渍或者油渍。 鹤妃悠然殿里的木鱼敲得愈来愈急,疾如战鼓,令闻者无端生出烦躁,一点也不能平心静气。 雅嫔时常往清秋宫里走动,寻了各式各样的借口,身上的宫装一层一层往下减,离开时的脚步一次比一次沉重,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僵。 只有兰才人,因为陌孤寒经常在清秋宫里,她反而去的少了。反倒是月华时常寻了空隙去她的殿里说话,埋怨她刻意地疏离了自己。 陌孤寒下了一道旨意,册封怀恩做了婕妤,水涨船高,宫里人再也不敢小觑。只是仅仅抬了位份,加了份例,同样也没有侍寝。 宫里的绿头牌子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了摆设,被尘封在敬事房的银盘里。敬事房里的人日复一日地记载着同样的内容。 这样的日子,是月华以前曾经梦寐以求的,但是,她也无时无刻不感到胆战心惊,尤其是看到泠妃她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延伸出掩藏的恨意,一点一点堆积,迟早有一日会爆发出来,将她疯狂吞噬。 所以,她感觉,自己战战兢兢的,就如履薄冰,随时都会掉落在冰窟里,万劫不复。 可是,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抓住陌孤寒的心,巩固自己在紫禁城里的地位。陌孤寒才是托举自己的一双手,是飞上云端,还是跌落泥泞,就是看他手心向上还是向下。 春闱在一个月的忙碌中结束,令月华和陌孤寒都没有想到的是,那韩生韩玉初一路过关斩将,非但金榜题名,而且还独占鳌头,一举夺得了今科状元。 殿试之后,陌孤寒简直如获至宝,在月华跟前赞不绝口,连声夸赞那韩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是长安王朝第二个邵子卿。 衣锦还乡,打马游街,陌孤寒御笔钦点翰林学位,暂时任职在工部,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时候,自然而然,新科状元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原本就凭借韩生的家世,才学,以及相貌,前途,京城中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多少权贵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梦寐以求嫁给这样的乘龙快婿。 但是树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