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姜炖了一只鸡给月华补身子。邵子卿不约而至,初九立即添了碗筷,并且拿出一坛桑落酒,与邵子卿两人且斟且饮,将昨日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邵子卿并不动筷子,只是空腹饮酒。月华盛了一碗鸡汤给他,他蹙眉摆摆手:“好辛呛的味道,岂不坏了美酒韵味?” 鸡汤里加了仔姜,味道比较浓郁,想来邵子卿不太喜欢。香沉便起身,用嫰葱炒了几个金灿灿的鸡蛋端上来。 两人已经酒意微醺,自顾推杯换盏,什么也吃不下了。 月华心里有事,又担心邵子卿空腹饮酒坏了肠胃,婉言相劝,两人方才依言放下手中酒杯,草草吃了两口饭食,就将桌子收拾了。 屋子里只剩下月华与邵子卿两人,依旧酒香缭绕。 月华这才有机会,迫不及待地问起张三李彪二人的案子审理得怎样了。邵子卿顾左右而言他,一直避而不谈。 他愈是这样含糊其辞,月华愈是觉得奇怪,再三追问,邵子卿方才委婉道:“那两个歹人罪有应得,已经得到惩处了。” 这并非是月华最为关心的地方:“难道案子没有好生审理吗?常凌烟呢?继续逍遥法外?” 邵子卿犹豫片刻道:“这件事情毕竟关乎皇家颜面,京兆尹审问得知情由以后,不敢擅自做主,直接上报给了皇上,是皇上下旨,斩了张三与李彪。” 这样的结局,月华很意外,可是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黯然笑笑:“也就是说,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是吗?” 邵子卿默然片刻:“你也不要过于放在心上,善恶终有报,大抵只是时机未到。” 月华强作淡然,心里却是风起云涌,被扎得生疼。 曾经,陌孤寒也这样不分情由地偏袒过自己,如今,旧人换新人,他手心里的,已经换做了常凌烟。无论她做下什么错事,在陌孤寒的眼里,都是对的。 他身为一代帝王,竟然罔顾法纪,粉饰黑白,为常凌烟掩埋罪行。 尤其,这件事情的受害者,还是她褚月华。若非发现及时,又有初九保护,自己现在已经死于非命,他是否还是仍旧这样轻描淡写地不了了之? 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湮灭,手忍不住有些轻颤,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里,指节都有些泛白。 对面的邵子卿看她神色凄苦,已经了然,向着她缓缓伸出手,将她的拳头握在手心里,一根一根掰开,几个月牙形状的掐痕深深地印在白皙的掌心里。 “何苦?”邵子卿一声悠悠轻叹,混合着淡淡酒香。 月华低垂下头,遮掩自己逐渐朦胧的泪眼。 “你还是放不下他是吗?” 月华紧咬着下唇,默然不语。 邵子卿轻轻地板正她的肩,蹙紧眉头,用无比认真的眸子盯紧了她:“月华,难道你打算果真就这样一辈子孤苦无依地守在这里,心里装着他蹉跎岁月?” 月华瑟缩了一下肩膀:“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可你这条路却是被逼的!被他们逼迫得走投无路,才不得不为之。” 邵子卿的眉峰拧成一个疙瘩,眸子里的灼热毫不掩饰地倾洒在月华的脸上,双手暗暗发力,握得她有些疼。 酒气愈加地浓郁了。 月华凄然一笑:“月华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株乡野杂草,没有与命运抗争的本事,但是有安之若素的淡然。我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只能逆来顺受。 我不喜欢皇宫,但是我可以让自己爱上皇上,爱屋及乌,安然享受那一方繁华;我如今被厌弃,但是我很享受这种难得的心灵安宁,不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箪食瓢饮,悠然自得,也是一份难得。” “你骗人!”邵子卿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伪装:“你真的能够放下以往,做到无欲无求无争无妄吗?那你为什么总是郁郁寡欢?总是对他念念不忘?” “有些人可以放下,但是不一定非要忘记。” “可是你根本忘不了!” 月华挣脱开他的手,将眸中的点点星光硬生生逼回眼眶:“邵大人难道忘记了月华的身份?” “你褚月华绝非是甘于命运安排的人!这样的生活也绝非是你想要的。褚月华,你可以骗得了别人,骗得了你自己,你都骗不了我邵子卿!” 邵子卿站在月华的身后,一字一句咄咄逼人地劝道:“走吧,月华,天涯海角,看大漠孤烟,黄河落日,烟雨江南,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要窝守在此,将自己束缚在茧里,如果你不想奋力突破,就永远不能蜕变成蝶。”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