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湖主人坐在柳树绿荫下看守着三具尸体,阿箬让丫鬟照看着妇人,起身朝寒熄走去。 长亭分两侧,左端行至石桌需十几步路,阿箬方才还能听见丫鬟喃喃的祈祷声,走到寒熄这边声音便压了下去,被偶尔吹过的湖风掩盖了。 “神明大人可听过“慈恩圣女”?”阿箬没坐在寒熄对面,而是坐上他身旁的石凳,离他近了些。 她说这话时声音压低,故而身体前倾,手肘撑在了石桌上,前襟压在桌旁,挤出了些许软软的弧度来。 寒熄闻言,侧眸朝阿箬看去,视线扫过她耸起的双肩,微微挑眉,像是没听懂。 “慈恩圣女或是您以前认识的神明同僚?”阿箬抿嘴。 这么一说,寒熄便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状,薄唇轻启:“阿箬。” 这声阿箬的语气,像在喊“笨蛋”。 以寒熄的反应来看,应当是不认识慈恩圣女的。 “我们在找岁雨寨人之前,恐怕得先去一趟云城。”阿箬道:“这次云城闹的是个挺凶狠的鬼,所下鬼咒也是最狠毒的那种,我们先把恶鬼收服了,挣些盘缠。” 阿箬说着,指了指腰间的荷包。寒熄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落在了她纤细的腰上,眼神盯在那儿看了两眼,像是发呆,随后回身看向莲湖,不做声了。 若云城真有慈恩圣女辟妖邪,又怎会放纵恶鬼下咒害人?要么那慈恩圣女本就是胡诌而来,要么便是那恶鬼强大到连神明也惧了。 如此一想,阿箬的心间沉了沉,她手指在石桌面上画了几道阵法符文来,心想几十年过去了,可别真忘了降鬼之法,以免届时连累了寒熄。 采莲蓬的小工回来时声音远远便传到了长亭,与其一道过来的还有莲湖主人的小儿子和医馆里帮忙的杂役。那些人将尸体搬到了一旁,莲湖主人的小儿子背着药箱匆匆忙忙往长亭的方向跑。 午后的太阳有些晒,湖风一吹带着些沁香微凉,阿箬等得困了便趴在石桌上睡了一小会儿,人来时她听到了动静,只是对他们如何处理尸体的兴趣不大,便没睁眼。 忽而一阵药香味儿随微风而来,阿箬耳畔响起了一道悦耳的男声,他道:“冒犯了。”随即自己的手便被人拉了起来。 对方手指温热,阿箬猛然睁开眼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反手捏住男子腕上的脉门,瞪圆了双鹿眸看向对方。 这人一身淡蓝色的长衫,头上戴着儒冠,浓眉大眼。他陡然被阿箬抓住手腕捏住脉门,吓得心跳加剧,没反应过来。 阿箬一见便知道他是大夫,于是松开了手,猜他认错了人,便对长亭另一侧坐靠在柱子旁的婉娘抬了抬下巴。 男子的反应有些慢,愣神之后又眯着眼朝阿箬凑近,呼吸都快贴上来了。 阿箬见状不自然地缩起双肩瞪他:“做什么?!” “啊呀!认错了认错了。”男子脸上骤然红了起来。他其实没太看清阿箬的相貌,但一听这声音便知道不是小工拉他来时说的年过三十的妇人,他连忙对阿箬作揖:“冒犯姑娘,对不住!” 男子说完这话脸上更红了,转身便往长亭另一侧跑去,他到了妇人跟前也是凑得很近,这才帮人把脉,瞧上去不像是脑子不好,而是眼神不大好。 这人行迹好笑,看病手忙脚乱,儒冠歪了又被他扶正,紧接着一缕头发从冠下露出来,因一路奔来背后起了薄汗,印在肩背处深了一块,恰好像头猪。 “噗嗤。”阿箬瞧着笑出了声,眼眸弯弯朝寒熄道:“神明大人,你瞧这人傻乎乎的。” 以往阿箬要和寒熄说什么见到的好笑事儿,寒熄都颇有兴趣地听一听,应一声嗯,这回却没了动静。 阿箬脸上的笑意尚在,朝寒熄看去,恰撞上了视线。 他没笑,眼神甚至有些冷冰冰的,似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轻轻扫了阿箬的手腕一眼,没什么兴趣听她笑话般继续看向莲池。 阿箬也不笑了,心下咯噔一声,担忧地问了句:“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啊!这天儿太热,太阳都晒到您膝盖了。” 阿箬以为是寒熄被太阳晒得太热,于是起身绕至他身前牵住他的手,想带他换个方位坐下。 阿箬拉一拉,没拉动。 她于寒熄面前蹲下来,那一束略微灼人的阳光正好落在了她的肩背上,透过发丝竹枝上的竹叶,折了点儿青绿色微光。 阿箬昂起头仔细去看寒熄的眼,寒熄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便收回目光,不看她,但摆明了不大高兴。 为何不高兴? 先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