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子,江恕夹菜的动作都顿了顿,以为她是身子困乏,精神不济,也并未多言打扰。 谁料等他梳洗沐浴完毕,再上榻时,只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眶。 “还是很痛?”江恕深深皱眉,“长痛不如短痛,实在不成就请华姑来施针,可好?长夜漫漫,你如何熬得过?” 常念不吭声。 江恕伸手揉揉她头发,却被常念躲开。 绕是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来。 这祖宗闹脾气了。 江恕无措地立在原地,剑眉蹙了又蹙,索性掀开被子把人捞到怀里,常念挣扎着,然她那娇弱的小身板,加之腹痛无力,哪里是江恕的对手,没两下便又好好躺到那宽阔的胸膛。 她轻哼一声,不动了,语气虚弱道:“侯爷,朝阳这疼痛难忍的小日子月月都有几日,一年十二个月,每月都要折腾一回,若你实在不耐烦,日后还是记着时候为好,到日子便不要进朝夕院,朝阳自然也明白了。” 江恕脸色一沉:“胡说什么?” 他缓了缓,尽量声音温和地道:“朝阳,初为人夫,若我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直言便是,今夜也并无半分不耐烦,别多想。” “……那你叫我别说话,是何意?” “说话费力费神,于你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宜。” 常念慢吞吞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男人那张不苟言笑而肃穆刻板的脸,沉思半响,只得出一个结论: 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衡量宁远侯的话中深意。 琢磨明白,常念终于破涕为笑。 江恕倒是不怎么在意她这些小性子,见她不生闷气了,才问:“还很疼?” 常念点头,又摇头:“没有先前那么疼……能忍。” 她不想被扎针。 江恕一副看穿她的神色,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便拿掌心贴着她小腹轻轻揉着,问:“我做什么你才能好受些?” 胡茬尚在,亲是不能亲了。 常念想了想,“你和我说说话,好吗?” 江恕没说好不好,只是问:“说什么?” 这,这…… 常念却被问得好半响答不出话,她们好歹也做了快一个月的夫妻,难不成,就没有一点话可以说吗? 一丁点都没有吗? 传闻皆道宁远侯少言寡语,冷酷无情,极其不好相与,果真不假。 常念放弃挣扎了,无力道了一句“睡觉吧”便闭上眼睛,心想这个丝毫不懂情.趣的糙汉能给她抱抱亲.亲揉肚子就是顶顶好的了,再有旁的要求,当真是她常念不知好歹。 良久的沉寂,静得能听到窗外沙沙沙的雨声。 又下雨了。 不知过了多久,常念耳边才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我和你说北漠之战,成不?” 常念眼睫轻轻颤了颤,睁开,她躺在男人臂弯里,抬眼便看到他漆黑的眼眸,她茫然问:“北漠之战,是什么?”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上战场,便是在北漠,对抗北狄大军。” 哦,这是她夫君辉煌战绩的开始,也是后来被世人奉为西北战神至关重要的一场战役。 常念眼睛亮了亮,乖乖应“好。” “那时隆冬,北漠大雪纷飞,行军队伍整整二十万将士,还未正式应战,便已折损数万……”江恕的声音低沉平稳,像是不动的山岳高陵,又像是幽然独立的覆雪青松,语气不徐不急地说话时,总有一种让人全神贯注的魔力。 他说,常念便认真听到心里,直到后来,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当晚,朝夕院守夜的仆妇只知她们向来冷言寡语的侯爷同夫人说了整整半宿的话。 即便是那场绵绵小雨,也只下了半个时辰。 - 华姑的医术确是极好,尤擅妇人内症,常念喝了两幅汤药,月信腹痛之症状便缓解了许多。 虞贵妃记着她的小日子,翌日一早就派房嬷嬷送了些补药来侯府,配着华姑开的药方一并煎服,及至第三日,竟是不疼了,或许也有心情好的缘故。 一则是她家侯爷体贴照顾,夜里同她说从前大小战役分散心神,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意外之喜总能叫人心情愉悦,二则是春笙带来了好消息,说是上都护程府的三小姐与副将赵昀生的婚事定下了。 程府三小姐是庶出,蕙质兰心,素有贤名,那日与一众闺秀来侯府赴宴,虽不怎么说话,常念一时间也想不起她是何模样,只知晓这是个不爱生事好风头的沉稳性子,日后可用。至于赵副将,原是无父无母被老侯爷收回军营的,后来跟着江恕出生入死,颇受重用,如今也算出人头地,由宇文先生带媒人上程府提亲,两家说定,日子都择好了。 其余几位,因着父母长辈远在西北,书信来往颇费功夫,不过听宇文先生的口风,好事多磨,总能操办妥当。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