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泽时不时便会过来探望,有时在白天,有时在深夜,在床边守着,看她的睡颜。 六阳是个偏僻的小山镇,各方面条件都不好,野泽每次过来都带上很多水果,见陈今今不动,又把那些珍贵的水果用来榨汁。 他甚至还搞来了稀有的樱桃。 陈今今已经很久没吃过樱桃了,战乱时期,能有口饱饭吃已经是相当不错,多年也未念口舌之欲,早将这些瓜果甜枣抛诸脑后。 不过她从前倒是很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可如今在这鬼地方,看什么都是血腥的,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无论野泽送什么来,都只说:“不喜欢。” 野泽见她整日郁郁寡欢,不知该怎样讨女孩子欢心,问过很多身边的人,出的都是些馊主意。 他第一次觉得女人比那些实验数据还让自己头疼。 陈今今在病房躺了两天就回到护士宿舍了,身体虽无大碍,可精神总是时刻紧绷着,她几乎睡不了一个好觉,每天都有无数个噩梦缠身,醒来,还要担心自己埋藏于两个地方的胶卷是否安全。 从前烦闷时,还能出去走走,或是写作抒发情绪,可现在她哪里都去不了,什么都不敢写。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快得精神病了。 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振作起来,经历了这么多,更应该好好活下去。即便不能记录,但自己的眼睛就是笔,脑子便是无尽的纸,只要将来走出去,就能书写桩桩件件他们的恶行。 于是,陈今今强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想重新回到岗位上,继续等待机会。 明天是宪兵司令部龟田大佐妻子的生日宴会,只邀请了中岛医院少部分人。 据陈今今所知,野泽也在受邀名单中。 生日宴,人应该很多。 她得让野泽把自己带着。 巧的是,未等陈今今开口,野泽便主动邀请了,他声称:看你最近心情不好,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送到眼跟前的机会,必须把握住,她调整好状态,准备再次逃跑计划。 傍晚,陈今今洗了把脸,在宿舍换衣服。 门被敲响。 她匆忙套上大衣,不敢直接开门,上个星期接连有两个日本军官闯进女部宿舍,强.奸了两个女护士,便隔着门问:“谁?” “是我。” 陈今今打开门:“野泽教授。” 野泽穿了一身藏青色和服,脚下踩着木屐,将手里捧着的包袱递上前:“希望你喜欢。” 是一套淡青色和服,陈今今抬起双手接下:“太谢谢您了,我正愁没有适合的衣服,等参加完宴会,我再清洗好还给您。” 野泽淡淡道:“不用这么客气,送给你的,去试试吧。” “好。” 陈今今关上门,把和服扔在床尾,脱下大衣,再将这晦气衣服一件件套到身上,还盘了个发。 打开门,却发现野泽一直守在门外没走,她颔首道歉:“抱歉,让您久等。” 野泽怔怔地注视着映入眼帘的女人,一时失了神。他虽读了很多书,也留过学,却是个较为传统的日本男人,偏爱古典的东西——文化、音乐、服饰、人,此时看陈今今一身优雅的和服和端庄的日式盘发,不禁露出些满意与自豪的笑意:“真美。” “谢谢,是您挑选的好。” 车里一共四个人,野泽和陈今今坐在后座,副驾驶还未有不苟言笑的军官,从上车到下车全程只说了两句话。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