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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节


岁的少年,皮得很,时不时把老师气跑,然后带着弟弟妹妹和自己出去骑马追兔子。有一次撺掇四姐翻墙,害人家把胳膊摔折了,一群人被杜震山罚跪祠堂,因自己是贺家人,没受惩处,自愿陪他跪一整天,不吃不喝,夜里还晕倒了。

    回想起那些日子,真美好,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还记得那会你气走了三个国文老师,还偷偷把一位老先生的胡子烧了几根。”

    杜召虽没有回应,但想起荒唐的少年时期,还是百感交集,若没有战争,自己也许就会一直留在昌源,成家立业,安稳度日,他苦笑一声,喉咙里一阵浓浓血的甜腥:“年少顽劣,不知道老先生还在不在。”

    “当时明月在。”

    忽如其来半句诗,却叫杜召微怔。

    见他没有立即回答,贺明谣又重复一遍:“当时明月在。”

    正确的下一句应该是——曾照彩云归,杜召放下手,与她对视,回道:“曾照乌云归。”

    贺明谣淡笑起来:“重新认识一下。”她收住声音,只以口型表示,“青山。”

    杜召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是她。慕琦走时候告诉过自己,沪江还有一个孤线,会以寻人启事的方式给她传送情报,但真人从来没接触过,代号叫朔月:“你是——”怕隔墙有耳,他没敢直说。

    贺明谣点点头:“我知道,你还有别的身份,更深的身份,但于我而言,你永远是阿召,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不要为我涉险,当断则断。”

    “你无权命令我任何事。”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停止对话。

    “到时间了。”来人敲了敲栏杆。

    贺明谣手覆在他血淋淋的胳膊上,眉心浅皱,黑润的眼睛充满心疼与祈求:“坚持下去。”

    杜召没有回话。

    贺明谣起身离开,又给狱管塞了钱:“麻烦你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

    杜召头靠在墙上,思考这一切。他始终没料到那个一直待在杜兴身边唯唯诺诺的女人,是一位坚韧的、忍辱负重的战士。

    也许从贺家一家壮烈殉国后,她便不再是那个向来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小女孩了。

    战争,究竟改变了多少人、多少家……

    忽然,牢门又被打开。

    方才的狱管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一把打落他手里的糕点,提上一盒食物离开。

    杜召看向碎在地上的板栗糕,倏地起身,用锁住双手的铁链勒住狱管的脖子。

    食盒落在地上,里面的饭菜洒落一地,狱管比他矮一个头还要多,被生生提起来,脚悬半空,不停挣扎。

    杜召用铁链又绕他喉一圈,满脸阴戾:“你也配吃我的东西。”

    ……

    贺明谣身上沾了牢狱里的异味,怕被发觉,特意回家换了套衣服才去医院。

    病房外的走廊仍守着三人,见她回来,皆起身打招呼:“嫂子。”

    “辛苦了。”她将刚买的生煎递给他们,“吃点东西吧。”

    “谢谢嫂子。”

    “盛邦还没醒?”

    “一直没动静。”

    “你们坐。”贺明谣走进病房,关上了门。

    她到床边,微微俯下身看了看杜兴,若不是这个畜生,母亲不会不堪受辱自杀,自己也不会下定决心投身于救国。一直以来委曲求全在他身边,只为套情报,无数次想要杀他,可都想再忍忍,再多为国家做点事,就像她为国捐躯的父亲、哥哥一样。

    她要让他也尝尝一无所有、痛苦的滋味。

    死,太便宜他了,要让狗咬狗,自相残杀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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