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瑞山行宫。 农历初九,月衔半规,襄王到了凉亭看到皇帝凭栏而立,望着皎月星河,大理石桌上放着酒具。襄王不由问:“哥,你怎么又饮酒了?” 皇帝怅然的声音:“没饮多少。” 襄王叫小柱子拿醒酒茶来,若不然明日早朝又该头疼了。 皇帝背身叹息几下,道:“她有了。” 襄王不觉诧异,男欢女爱开花结果,有什么稀奇的,只是那女子的身份麻烦了。 皇帝低落到极处:“她不想生下来,今日若不是侍奉她的人伶俐,那孩子已凶多吉少。说白了,还不是对我这个人没多少感情,不想给我生孩子。” 这次襄王惊了一下,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敢对皇嗣不利!天下的女子不是应该以怀上龙种为荣么,竟有迥然不同的,怎么想的。 皇帝懊悔不已:“四弟,我......打了她.....” 襄王瞠目,哥自小持重,骨子里天生的谨慎内敛,现在如此容易被激怒?难道这就是色令智昏? 皇帝握拳抵着额头,沉痛道:“我从来不打女人,我却打了她,她是我最心爱的,我竟然对她动手,我他妈简直畜生不如,就算不想给我生孩子我也不能......我当时气极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什么。” 襄王上前一步:“若是臣弟,也会同你一样的做法。” 皇帝苦笑着摇头,呼吸透着难言的痛楚:“那日在马场,我听见说她有了陆绍翌的孩子,我心里嫉妒的像火在烧,如今,如今终于,她也有了我的孩子,可是她是那样的不情愿,她不明白,我多想听她亲口告诉我,她有了我们的骨肉! 那一巴掌,把她心底对我的那点少的可怜的感情都打没了,以后,她不可能原谅我了。” 襄王不知该怎么劝。 这一对人太奇怪了,女人寡情薄意,男人却不知着了什么魔,一次次被伤,遍体新伤旧疤,却始终锲而不舍,赤诚如一,大约,这就是痴情罢。 那一夜,皇帝没有合眼。 灯火通明,对着床帐,反复想,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会不会可能,我上她当了,她知道那药有蹊跷,或许是,她在最后试探我,值不值得托付,结果,我他妈办砸锅了...... 再或者,她就是故意激怒我,借机决裂,生下孩子后,她要彻彻底底离开了。 他越想越后怕。 第115章 钝刀子 …… 翌日前晌, 散了朝会,竹林小路羽林军排起长队,簇拥着一辆二驾大车, 鲛纱为幔, 雉羽为饰,轮画朱牙, 垂着金銮铃。院内,一丛丫鬟衣裳的上上下下, 收拾行装, 皇帝穿着象牙白襕袍, 坐在石桌边喝着茶, 张嬷嬷和两个女医将女子穿戴好,披了一件单披风, 扶着走下楼阶。 定柔的脸颊敷了一夜冷手巾,已消肿了,只是眼皮还有些胀, 荏弱颓萎,完全任人摆布的表情。 皇帝没有看她, 一副只在乎肚子里孩子的表情。 待上了马车, 皇帝吩咐了看门的骁骑卫几句, 走到大前头, 上了一匹白马, 刻意和马车避开距离, 挥了挥袖, 大队伍缓缓行起。 先到了瑞山行宫,停了半日,而后大队变小队, 引着一辆翠幄青绸小车从鼪鼯之径,往一个田庄行去。 每行一里,都有暗卫前后开道,再由羽林岗哨巡视一番,一重重侦查,十分谨慎。 行经一个树林,车里的张嬷嬷忽然喊了一句:“不成了!快停车,夫人晕车!” 皇帝与前头的羽林勒马一停,队伍骤然顿滞,车帐掀开,女子半副身子探出,面朝下,对着车厢外“哇啦哇啦”一阵,吐得搜肠刮肚,张嬷嬷递来漱口茶,捧着帕巾,心疼道:“早上好不容易进了一小碗粥,午晌什么都没吃下,这会子吐得不剩了,竟是半点没克化。” 女子吐完了,眼前天晕地转,靠在张嬷嬷怀里,面色苍白如纸。 队伍继续向前,走了一小段,张嬷嬷又喊了一声,不等马车停下,女子便钻出来,扶着车框倾吐出一大股黄水,苦涩无比,张嬷嬷拍抚着背,直拧了一把汗:“吐的黄胆水,胃府里什么都没了,再吐下去,怕禁不住。” 皇帝握着马缰的手紧了又紧。 又走了一刻,马车再次停下,女子没力气扶门框,直接软在车头,眉目痛苦地皱成一团,哇哇剧吐不止,这次吐出的是更苦的绿水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