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以前倒是喜欢看话本子,可惜她爹不给她看,她只能自己偷偷地看。 现在房里多了这么多的话本子,要不是顾忌着还有另一个人在,她都想打开来看上两眼了。 屋外忽然传来一点儿细碎的脚步声。 姜肆一惊,下意识地环顾周围,然后想起来了自己床板底下有个空间,原来她没想弄这个空间的,可是打床的时候木匠说这样床里头能放下更多的东西,她也就同意了,后来床搬进来,她也没往里头放过东西,连薛准都不知道这床是个半空心的床。 她快速掀起床板,躲了进去,在脚步停下的瞬间,从床里伸出手把床角的被褥重新抻平。 吱嘎一声门响。 姜肆透过床板之间的缝隙,看见门口的人走了进来。 果然是薛准。 他身上的那件衣服姜肆很有印象。 那是有一回她和薛准跟着先皇去狩猎,哪怕薛准不受宠,这种大型露脸活动他还是要参加的,否则总会被诟病,往往这种时候也是他们来之不易的轻松时刻,先皇忙着树立自己的威风,兄弟们要展现自己的能力,而薛准呢? 他一个不受宠冷宫皇子,还真没必要这么努力,要是表现好了才叫扎眼。 所以他就装傻,带着姜肆在草原上溜溜达达,两个人骑马到处逛。 宫廷里有画师随行,那一日瞧见他们并马而行的背影,忽有所感,下笔如有神,绘下了那张骑马图。 虽然是背影,却颇为生动,恋人、骏马和微风抚草,氛围很不错。 薛准珍之藏之。 那天他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姜肆屏住了呼吸,心底泛上复杂的情绪。 她不是傻子。 在疑惑薛准为什么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起了今天是她的生辰。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薛准穿着旧衣一个人来到裕王府,其中的含义不必言说。 她也没办法骗自己说薛准是来做戏的——都二十年后了,他还是一个人独自前来的,他做戏给谁看呢?有什么意义呢? 薛准进门以后熟门熟路地去找了一本话本,然后坐到了旁边的软榻上,慢慢地翻了起来。 姜肆仍旧看着他。 她记得薛准并不喜欢看话本,就像他根本不信佛一样,整个裕王府只有姜肆自己喜欢看话本子,薛准喜欢看各种各样的经史子集,每次他们俩坐在一起看书都是各看各的。 姜肆对话本的爱好很广泛,什么题材都喜欢,狐妖书生、红娘姻缘,甚至奇诡怪谈她都爱看,每每她为话本之中的故事惊叹,薛准都会默默看她一眼。 他对姜肆看杂书并没什么意见,只是经常板着一张脸告诉她看这些东西可以,但不能信,不信神佛、不信怪异,维持本心。 可现在薛准在看话本子。 还是《银海灯笼》,如果姜肆没记错,书肆宣传说这本是海底鲛人的故事,什么人死之后灵魂飘向归墟,如果人间有人牵念,死人会借着鲛人之身复活,从归墟洄游而上,回到人间。 她当时听了一耳朵,没太在意。 现在她窝在床里,看薛准坐在那里看话本子,总有一种怪异的陌生。 人还是那个人,但并不像从前那样完全熟悉了。 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从前听说的那些前朝的皇帝们,皇帝们的年纪越大,就越发追求起传说中的神佛之说和长生不老之道,薛准不会也这样了吧? 前朝的几个皇帝前期何尝不是个明君,后来开始信奉长生之道搞得民不聊生,宛如变了个人似的,现在薛准如此,她很难不会多想。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流转,不知不觉的,她感觉自己半边身体都麻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