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俊成想到这儿,让王斑喊了属官进来,叫他去县衙传话,让捕快去秦府和徐府押人,按章行事在牢里等待明日放审。 翌日一早,冯俊成着公服上马,去往钱塘县衙。 钱塘县令名叫郭镛,是嘉兴人士,在钱塘走马上任二十余载,身形瘦削,筷子似的那么一根,官服罩在身上摇摇摆摆晃晃荡荡,跑出来迎冯俊成。 “冯大人!”郭镛佝偻着脊背,两手举过头顶,“冯大人怎么不叫下官备上车马来接,下官正预备带人到冯府去请您呢。” “不必为我专程预备什么,你只当今天?是个?平常日子。”冯俊成一迳往里走去,穿过仪门来在六房门外。 这六房对?应的便是六部,眼下时?间还早,进进出出的县衙差人们?忙忙碌碌,清扫班房的清扫班房,整理?文书的整理?文书。 可见冯俊成的确来早了,衙门里的人都还没有做完表面功夫。 郭镛领着冯俊成在六房看了看,又去到赞政厅和大堂,正欲去往牢狱里巡察,秦孝麟就这么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到了。 他出入县衙如?入无人之境,容光焕发摇着折扇,凤眼乜着,分明春风得意,哪里有官司缠身的样?子。 冯俊成并不知道那潇洒倜傥的公子哥是秦孝麟,他当然不知道,毕竟秦孝麟此刻应该在牢里等候问审。 “想不到北直隶来的冯大人,是位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 “你是?” 秦孝麟合拢扇面与冯俊成含笑见礼,见冯俊成微微皱眉,他将?话语放缓,抬起笑眼,“在下秦孝麟,正是大人监察审理?的案子中的那个?秦孝麟。” 冯俊成并未感到诧异,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也料到他不会按章办事,“官人此刻应该在牢里,等候问审才是。” 秦孝麟却轻飘飘道:“我没罪为何要被关到牢里,关押县衙大牢无非是担心涉案者畏罪潜逃,我不逃,便也不必收押,是不是这个?道理??” 冯俊成笑了笑,大早上他说起话也和这晨雾似的,轻飘飘捉摸不透,“有没有罪,县衙会判定,不过既然官人已经到此,想来也赶时?间,就别拖下去了,即刻在仪门外摆栅栏开审吧。” 说罢,冯俊成轻佻眉梢看向郭镛,眼中的锋芒是不出鞘的匕首,“郭县令,也派人去传徐员外吧,想必他也没有被收押大牢。衙门办事是该讲人情,但也不好人情泛滥啊。” 郭县令一听,心道这不是在说自己办事不力吗?真叫里外不是人,当即连声答应,振振袖子喊人去传徐广德。 县衙仪门一开,过路百姓纷纷往里探头张望,这是规矩,百姓可以旁听,只是不得喧哗,一旦干扰堂上办案,都要近前受罚。 没等多久徐广德便到了,从人群里穿进来,他见了冯俊成点头哈腰拍起马屁,冯俊成笑盈盈听了,让衙役将?人带下去,和秦孝麟一起等候提审。 郭镛见这巡抚大人不好对?付,连忙坐在那红蓝耀目的“江牙山海图”前,一拍惊堂木。 “升——堂——” 栅栏外的百姓叽叽喳喳,无非是因为今日堂上还坐着一位身穿绯红公服的年?轻官员,那官员模样?俊朗身量颇高,头戴正五品乌纱,俨然是那传闻中来钱塘巡抚的冯大人。 郭镛递出个?眼神,衙役们?鱼贯而出挡在仪门外,霎时?让百姓噤声,他满意笑笑,高声道:“将?犯妇李氏带到堂下!” 衙役带了李氏来到堂下,案子尚未判定,因此她穿得不是囚服,而是十日前被关进去时?穿得那身衣裳,头发已有些蓬乱,亦步亦趋跟在衙役身后,飘乎乎的,没一脚踩到实处。 五年?,多漫长的一段岁月,因此冯俊成此时?还没有将?这个?垂头丧气?的妇人给认出来。 甚至在郭镛叫出她的名字要她抬起头时?,冯俊成还有种置身事外的平静,不过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这世上没有如?此巧合。 待看清她脸孔,冯俊成才犹疑发觉,竟然还真就是她。 他伸手去够案上师爷誊录的案卷,思绪却是排空了的,看了两行,又不得不从头看起。 想不到她至今不肯消停,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叫她总算栽在谁的手上。呵… 不对?,她才是击鼓鸣冤的那个?,冯俊成心脏越跳越快…… 她怎会是击鼓鸣冤的那个??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