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放了手,自上往下扫了她一眼,“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在房里好好待着,是不是说过别往外跑,你是不是也答应了?” 宁娆揉着自己的耳朵,低头耷脸,一副心虚模样。 江璃抬手把她鬓边落上的碎雪扫下,雪柔软冰凉,压在指腹,留下入骨的凉意。他想起刚才跟徐道人说过的话,再看看宁娆,手不由得抖了抖,有些许忧虑漫上心头。 宁娆偷眼看了看他,低声道:“我要是不来偷听,怎么知道你这么恶劣!你刚才是不是在威胁徐前辈?他为了荀念好,一定不会承认他的身份……我就是不明白,你既然那么不想他是孟天泽,为什么还任由我给姐姐写信,让她过来辨认?” 江璃凝睇着她的脸,淡淡道:“我若是不准,你能善罢甘休吗?还会想其他的办法来印证吧。” 宁娆道:“我当然会!因为他极有可能是我的……” 江璃打断了她,语气温和道:“阿娆,我问你。若是可以重新来过,给你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被孟淮竹认回去?愿不愿意背着云梁公主的身份过这五年?” 宁娆睫宇低垂,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满面的痴痴愣愣,下意识摇头。 摇到一半,她反应过来,抬头看江璃。 江璃道:“你现在就如同是五年前的孟淮竹,而荀念或许就是五年前的你。他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影山之上与世隔绝,衣食无缺,师父对他疼爱有加,他这一生顺着这道轨迹活下去会是无忧无虑、安稳快乐的一生,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拉入这场残忍血腥的战局?” 宁娆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她不是没有怪过孟淮竹,甚至从前有的时候她也在心底暗暗埋怨过淮竹的自私,自己原本活得好好的,安安生生地当着她的宁大小姐,正常的轨迹便是从一个深闺到另一个深闺,不染尘埃,不沾俗世,本可以一生如此。 是淮竹的出现把她拉入了一个复杂无比、煎熬无比的境地。 可是当异地而处,她恍然发现,明知道亲人可能就近在眼前,心里是没有办法当做不知道,不去认的。 说到底,那种血缘的牵扯勾连是不能轻易被抹掉的。 可是江璃说的又句句在理。 宁娆觉得喉咙里一阵干涩,默然地低下了头。 江璃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柔缓道:“荀念跟你又不太一样。他因幼时高烧,导致脑力天生比别人弱,这不是能通过人为训练而改变的,若是强行把他拖进旋涡中心,纵然有人愿意护着他,可一旦入世,总有些风浪需要他自己去面对,你觉得他经得起吗?阿娆,我不是要阻止你去认哥哥,我是怕你将来后悔、自责,因为他,实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宁娆哑声道:“可是怎么办啊?我已经叫姐姐来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等她来了我要跟她说什么啊?” 江璃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道:“说什么都行。我在影山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可能要在这儿徘徊数日,你可以说是邀淮竹来此游玩,就算她怀疑,也找不出什么把柄的。” 宁娆幽幽地抬头看他:“原来你把什么都想好了。” 她话中含了一丝丝的怨气。 江璃却知道,这怨气并不是完全冲着自己,还有几分是宁娆对自己放弃确认兄长身份的埋怨和遗憾。只不过此时她除了埋怨自己,只能拿着他撒气了。 想到这一层,江璃非但不恼,反而隐隐的心生悦。他深知只有对着自己极亲密极依赖的人才能毫无保留地表露情绪。 江璃好脾气地笑道:“这是我的习惯,遇事爱操心,习惯性反复绸缪,生怕有一点点遗漏,也莫怪你总是说我爱算计人,这想的多了可不就是算计别人吗?难不成还能想着怎么算计自己?不过……”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尖,道:“我渐渐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习惯,不如你学着未雨绸缪、多思多虑,将来我就依靠你来给我出谋划策,来保护我,我也好少操点心。” 宁娆沉着脸,一副不买他账的表情,缄默了好久,依旧是沉着脸,僵硬地点了点头:“好。” 江璃被她这副别扭样子逗笑了,将她揽入怀中,正想原路返回,却听她在自己的怀里轻声道:“我想……想带着荀念下山,出去走一走,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吗?” 江璃皱眉,低头看她。 “你放心,我都答应了,不会出尔反尔的。我只是怕将来会有遗憾,万一他真的是……也算我们在一起相处过了,将来就算各自安好,也能留下个念想。” 话说到这份儿上,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