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双手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面色平静道:“佛主面前不打诳语,施主若是在日日念经拜佛之时这般虚假自欺的忏悔,那难以心安是在所难免。” 常宁大长公主:...... 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是怎么回事? 她闭了闭眼,好半晌才控制了语气道:“那日在北郊行宫得知你曾被下毒一事,我已经将常氏从族谱中除名,并且将她送去了浮真寺终身受劳役惩罚。但是明远,常氏作恶,你父亲糊涂,他们都应该得到惩罚,但泰远侯府的爵位却是祖宗传下来的,你父亲也终究是你父亲,现如今陛下因着这些往事,剥夺了泰远侯府爵位之余,还查抄了泰远侯府,更是将你父亲下了狱,道是按律当斩。” 此时郑远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诧异之色,不过也就那么一刹那而已。 他心道,难怪这位大长公主眼窝深陷,形容憔悴,相较两年前,像是老了几十岁,精神气都垮了下来,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养尊处优保养极佳的大长公主? 却原来是发生了这等变故。 不过他很了解自己那位表弟,若只是为着须臾旧事,他可能会剥了泰远侯的爵位,但却还不至于要斩了他,既是要斩,必是牵扯到什么大罪了。 他道:“陛下军律严明,从不会无故冤枉任何人,既是按律当斩,那便应该就当斩了。” 常宁大长公主:...... 这是什么话?那是他父亲!他怎么能用这么平淡的口气说出这种话! 她再控制不住自己,拔了声尖利道:“明远,那是你父亲!纵使他有千百种不是,但他都是你的生身父亲,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还是因着你的缘故?” 她喘了口气,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太过激动,极力平复了一下,才续道,“明远,我可以让常氏去死,可以接受陛下剥夺泰远侯府的爵位,可以忍受你弟弟和妹妹婚事被退,任人羞辱,甚至可以忍受你两个表妹一个终身被囚,另一个远嫁和亲,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父亲去死。明远,你要我怎么做才能息了你的怒气?让我跪在这药衣谷之外求得你的原谅吗?” 说到后面,已是满面的泪水。 这一切的变故,她能挺着腰板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她一生尊贵荣宠,亦不觉自己行了任何错事,那坐在龙椅之上的人还是她一手养大,唤了她多年祖母之人,却不想竟然临老会落到这种子孙家破人亡的境地。 郑远:...... 所以你能忍受这个,不能忍受那个,跟要跪到药衣谷外有何关系? 他咳了一声,道:“施主,小僧不过是个僧人,施主跪在这药衣谷之外又有何用?陛下他不是曾在大长公主府住过数年,您去跪在宫门外不是会更有效果?” 常宁大长公主差点昏厥过去。 这话,这话她还当真跟郑愈说过。 她着了大长公主的朝服闯进了宫中,求郑愈看在祖孙多年的情分上饶了自己儿子。 可郑愈扔给了她一地的大理寺查出来的罪证。 其中一桩便是,当年夏后娘娘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信得过的人,甘家想要害她并不容易,是他的好儿子以夏氏的性命威逼了夏氏身边的老嬷嬷,借着夏后对其大姐夏氏的信任,在夏氏送给夏后的东西中做了手脚,这才致她早产。 她那所谓的“祖孙多年的情分”在杀母之仇面前,简直就是可笑。 她还记得郑愈冷冰冰又嘲讽的看着自己,道:“跪宫门?那就跪吧,你不是还想用你那德高望重的大长公主的身份联合宗室逼朕吗?请随意,不过朕也告诉你,朕有的是法子剥了你大长公主的身份,让宗室都对你避之唯恐不及。这么些年,泰远侯府,南平侯府不是唯甘皇后马首是瞻吗?只要随便扒拉一下,就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当时她就像是被卡住了喉咙,浑身的血液冰凉,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若是知道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当初还不若就将他的身份透露给甘皇后和甘家......可是现在,悔之却已经晚矣。 现如今,除了这个孙子,她已经再无他法。 她浑身的气息都颓丧了下来,道:“陛下早已不再认我这个祖母,就算是我跪宫门至死又有何用?明远,我不求别的,只求能留下你父亲的一条命而已。那毕竟是你的父亲,没有他就不会有你,你的身体里流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