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 云舒默默地凝视着他。 刘蒙举人出身,受过宫刑,不管在哪一世,哪一朝,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太监成为了天子近臣。 都城地动,他仍处变不惊,那么……他为何会想废了晋宁帝?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这个岌岌可危的王朝,换一个皇帝又有什么用? “为什么是我?”在刘蒙替她宽衣时,云舒问了出来。 她问得含糊,刘蒙自然是明白她要问什么。 “新帝不仁……” 云舒打断他:“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他垂下头,敛了眉目,帮云舒穿上外衫,再抬首时,才说:“早在先前,燕国大军就在淮河对岸驻守,不知何日会渡河……陛下召集众官员议事,吾辈无能,均无破敌之法……陛下说,夏日汛多,可召一批人手,在汛时将淮河河堤毁坏,以淹敌军军马。 “淮河一带乃中原粮仓,麦苗现如今刚好见青。河堤去年加固已耗费百万白银,若是毁了堤,燕军之急固然是破了……可淹了田,不知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今年冬季粮价定然飞涨,中原百姓不知该如何过冬。 “我等皆反对,陛下一意孤行,将政令传往军中……现在的堤岸,约莫已经毁了吧。这场地动,或许是上天之怒。” 云舒哑了声。 淮河大堤…… 这河堤年年修,年年淹,纵使无人破坏,照样会淹没良田。她记得前两世也淹了田,若是按修弥所说的去做,淹了燕军,反倒算是淹对了。 云舒不知该如何跟刘蒙解释,只能定定地看着他。 她仿佛是刚刚认识这个人一般。 黎民百姓,社稷苍生。 连澹台皇族都从不关心这些了,一个太监反倒操心起天下大事。 这是一个玩弄权术的太监该操心的事? 真是……稀奇—— 刘蒙让内侍宫女门在外宫的空地上支起了帐子,搬来桌椅,等着众人进宫议事。 云舒告诉他自己去随处看看,其他地方有无受灾。 刘蒙多派了两个会武功的内侍跟着她,一个叫刘甲,一个叫刘乙,这两人都是刘蒙的干儿子。 她乘坐辇轿一路前行,目之所及,许多宫室的瓦片被震落,楼宇倒并未变形,一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宫人。 算下时间,云舒迁居行宫也不过几个月,隔了那冗长梦境,再来看时,却有了物是人非的感慨,仿佛真是许多年都没有回宫了一般。 她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行至御书房附近,有大批金吾卫值守此处。 金吾卫是皇城守卫,按理来说并不应进宫中……还是说,他们是来救灾的?来得这样快? 云舒游移不定,刘甲与刘乙低声交谈了几句,便要辞行,谁知他刚转身,便有一金吾卫亮了刀把他拦住。 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陛下请公主进御书房一叙。”那金吾卫道。 “陛下?”云舒讶然,“他此时不应当是在五台山么?” “陛下提前回来了。”金吾卫道。 此时已是申时三刻,日头偏斜,云舒随金吾卫缓行,终于想到刘蒙的疏漏之处。 都城地动,刘蒙能矫传皇令召集皇宫亲卫,宗政衍能找来各位大臣议事。 可实际上呢?正是因为皇帝不在,他们才能这样做。 都城的军队都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只要皇帝一回来,所有的人都只会听皇帝一人调令,眼前的金吾卫就是铁证。 大军在宗政将军手里,可如今他远在前线战场,远水解不了近渴,若谋逆之事败露,他们这些人怕是要尸骨无存。 不过百步路,云舒的后背已沁出薄汗。 前世的爱恨、今生的纠缠,早就绕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孰对孰错,谁能分得清。 他回来得太早了。 她还未想清楚应该如何面对他。 “殿下可需乘辇轿?”跟随她的金吾卫见她脚步虚浮,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不必。”云舒看他一眼,只觉这侍卫宽鼻阔耳,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盛夏暑气重,连吹来的风也是热的。 等那扇雕龙画凤的御书房大门出现在面前时,云舒的后背都湿透了。 她知道门后面站着谁,她甚至能闻到他衣袂的熏香,可她的脚步却停驻在原地,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此情此景,倒真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