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得睁不开眼,便终是一气睡了过去。 等楚山浔再睁开眼睛,朗日高悬,透过大开的破窗照得他晃眼。猛得睁大双眸,这是辰末了,意识到自己睡过了头,他慢条斯理地洗漱过后,实在是不愿出门去钱家。 可是二刻后,楚山浔还是一身葛衣布袍,出现在了钱家的花厅里。 因他管教过于严厉,钱家才九岁的小子是个有心计的。时常在爹娘面前说他的坏话,编排这先生不尽责之处。这户人家素来宠溺儿子无度,今日见先生竟晚了一个时辰才来,当即也不留情,当着婆子仆妇的面,就将楚山浔呵斥威胁了一番。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另请高明吧!”被数落的狠了,楚山浔心头的怒意尽数发作起来,“凭你家小子的资质,若非翰林学士亲授,且等着四五十院试及第,都算是前世里积德了!” 这等粗鄙小民,不过有两个臭钱,还承望科考庙堂了。这钱家小子委实蠢笨没天赋,又刁滑顽劣,他实在是受够了,当即辞了差使,也不管人挽留,甩门离去。 这两日陪了新的方子,药钱上又费了七八两银子。是以辞了差使,楚山浔也未归家,而是直接去了邹先生家里。到这等时候,他也没有任何顾忌了,怕什么祸端,要什么脸面,还得要银钱。 邹先生见了他如今的模样,自然是慨叹吃惊。他虽从前古板苛刻,到底还是念些师生情谊的。当下叫仆从从柜上支了五十两银子,又修书一封,替他荐了个小吏人家已考中秀才的公子。因那户人家急着找先生,吃了顿午饭,便着人直接将楚山浔送了去。 也算是因祸得福,那公子年已三十,名唤温则,字浩存。脾性天分都算上佳,开了月银5两,说好了每日卯末派人来接,用了午膳再送回。 这事情楚山浔瞒了下来,只打算过上月余,等攒了些钱再同福桃儿说的。他有些私心,只怕银钱上宽裕了,或许再归置下屋子床榻,他两个就会分开住了。 楚山浔心底自然是不认为对她怎样喜欢的,只是觉得夜里梦魇时,屋子里多个人,瞧一眼她也能安睡不少,仅此而已。 . 很快,温则就对楚山浔的才学见识钦佩不已。他一个小吏人家的公子,家中虽然也经商富裕,却到底没机会遇着位正途出身的西席。 温家已经三代无人中过乡试,老太爷温茂源往上再三代中,才有旁支亲眷中过一次举人。温家不似小富的钱家,还是识才的。因此设宴款待,也将束脩加到了10两一月,还请了城中数位大夫来替楚山浔看伤。 令人称奇的是,那顾氏的医术竟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几乎每个大夫问诊完了,都要慨叹一句,并不说自家的医法,头一句都定要问开这断续膏的医者今在何方,他们定然要前去拜访。 待问到他们腕子如何医治时,皆是或婉转或直接地告知此伤无解。 这一日大暑黄昏,福桃儿早早收了摊子,抱了顶蚊帐回来。准备将它挂在塌上的钩环处。她的神情不大好,反复摩挲着手中的竹管药瓶。见楚山浔从外头回来,才打起精神,起身笑问:“可吃了,还是钱家又留了夜饭了?” “嗯,钱家老太爷还叫我包了点心回来。”楚山浔撒起谎来,面上也是自然得很,丝毫看不出端倪。 福桃儿也从医馆那儿带了些绿豆百合汤,见他害热当下盛了两小碗,边吃点心边与他闲话。 这两日楚山浔都在温家待到晚膳后才归,他两个也是许久没这么坐着聊天了。 “今儿钱家来了个大夫。”绿豆汤放在井水碗里浸过,楚山浔喝了口,只觉凉爽驱暑,“说是有些本事,祖上还在宫里待过,竟断言我这腕子好不得了。” 听他说起腕伤,福桃儿心底一沉,垂眸又摸索起那药瓶。脑子里响起今日顾氏的一句话:“这瓶用了再不好,便不必再来配了。” “分明我这两日连碗筷都拿得稳当了。”楚山浔还是更愿意相信顾氏,见福桃儿神色不好,又催问:“对了,顾大夫的药用完,可有去配?银钱上如今倒不必计较。”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