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柏在灰色地带浸淫多年,极其善于在谈判过程制造高压环境,再观察对手的表现,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气势真是一种玄妙的东西,明明他的语调平缓而笃定,只淡淡侧头瞥了我一眼,我却仿佛被彻底看穿,察觉到藏在温和表象下的危险气息。 他是不是全部知道了?瞒不过去的,在他面前撒谎肯定会被戳穿。乱七八糟的想法迅速席卷了我的大脑,理智快要溃不成军。 只差一点。我内心的惶惑差一点就暴露在他面前。 我茫然地皱起眉,抬眼迎向陆长柏的目光,尽管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令人窒息:“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眯了眯眼,打量了我两眼,似乎在斟酌。过了片刻后他伸手在我头顶摸了摸,轻声道:“好孩子。没事,爸爸和你开个玩笑,听不懂也没关系。” 我抿了抿唇,声线平稳,不带一丝颤抖,只有些许反感:“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陆长柏伸手拍了拍我的肩,笑着说:“以后不逗你了。” 他平常有收藏古玩的兴趣,我在拍卖展览行业做过一段时间,共处一室时不至于找不到共同话题,甚至算得上颇为谈得来。 陆长柏没有待多久,看了我珍藏的几幅字画,聊了一会儿便让助理接他回去了。 看着他坐上车,我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平心而论,陆长柏不算难相处,对我也格外和善,只不过我知道他城府颇深,不敢真的毫无防备地与他相处。 那辆商务车刚离开我的视线,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我接起电话,耳边响起一个男声:“怎么样?” “你猜的没错,他果然用话诈我。”我叹了口气,“挺吓人的,要不是提前准备过,他一张嘴发问我就招了。” “杨沉那边进度如何?” 我顿了顿:“遇到了点麻烦,还要两个月。” “催他动作快点,陆长柏很难缠,战线拖得太久容易出变故。”那男人说,“铭德转让给育城了吗?” “还没有,宋城的人盯得很紧。”我想了想,“林雅已经准备好了,但在这时候起诉会不会太明显?” 对方笑了一声:“不会,我心里有考量,制造点小麻烦转移下他们的注意力也好。宋城最近洗钱的手笔太大,上面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别耽误了这个好时机。” “嗯。听说嫂子生了?恭喜。” “生了个大胖小子,八斤四两,抱起来沉甸甸的。等她出了月子,我们回京城办场酒席,到时候请你和育城过来。”他的声音里有恰到好处的喜悦,稳重得不似当初,“后天都年三十了,小彦你先好好过个年吧。” 下楼时忘记戴围巾,冷风往脖子里钻。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我说:“你也是,远哥。” 于我而言,林雅、陆惊帆、许育城等人是被依次放下的多米诺骨牌,只消推倒第一张,环环相扣,达到规划好的终点。那么对赵远来说,我就是替他勤勤恳恳按着计划放下牌的那个仆人,他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只要坐在高座上欣赏即可。 但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我们想要的最终成品都一样。 赵远是赵政委的长孙,真正的含着金汤匙出生,家里军政背景深厚。圈子也有三六九等,他属于最上层的那一拨,无数人上赶着奉承。 也许人和人之间确实有缘分这种东西存在,这位难伺候的太子爷唯独和许育城脾气相投。除了许育城交给我的那个收藏品公司外,他们还一起投资了很多东西,但凡是需要打通关节的地方,赵远都会出面帮忙。 后来许育城常常把我带在身边,见面的次数多,我也和赵远渐渐混了个面熟。 一开始我怀疑过赵远对许育城的感情,后来发现他并没有抱着什么龌龊的心思,纯粹只是欣赏许育城在商业上的才华——再说以赵远的身份,真的有想法也都能实现。 许育城有头脑,也有眼光,肯下苦功夫,我从未怀疑过他的能力。但许氏的继承权已经成了一个心魔,一个执念,他被死死拘束在许家这场困局里,直到消耗完所有光彩。 赵远不止一次催过许育城快点动手,许育城觉得没有准备充足,两人因此起过争执,庄林从中调和,而我坐在一边走神。 最后在庄林将许育城拉了出去,留我和赵远在包厢里。 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忽然开口问我:“小彦,你觉不觉得你哥做事太异想天开了?居然还想体体面面地夺权!” 我说:“育城哥有他的考虑,远哥你也没有错。你们只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想起他给许育城提的那几个方法,无一不险恶狠辣,不留余地:“远哥,育城哥争许氏的确是为了出口气,但主要目的还是赚钱。钱怎么样都能挣,没必要搞得那么……不干净。” 赵远看了我一眼:“你觉得我手段肮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