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下旬,夜风更凛冽寒凉,敲打着挡风玻璃,呜呜作响。树叶窸窸窣窣地在头顶掠动,夜色浓得如墨一般深沉。 满目繁星,云层厚重,看不到完整的月亮。 一路无话。 他始终绷着唇角,不发一言,安静地开车,她也像是赌气了一样,多余的字一个都不吐露,偏头看向窗外的一片浓黑,刚驶过一个街口,看到熟悉的7-11,心头有些紧。 下意识回头,看到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在抗拒。 脚下引擎的颤动停了,车子到达她家门口,平稳停下。 黑洞洞的楼门,透着声控灯昏沉的光,一声轻喝,是有个牵狗的中年女人下来,抬头一瞧面前一辆黑色越野,像是看到了头猛兽,敏感地向后一搡。 狗激烈地吠起,被女人扯走。 她沉默地轻扫一眼,开门下车。 “等等。” 他在身后喊她。 她站在车外,冷风如带刺的鞭子一样抽着她腿,自衣领袖口钻入,四肢寒毛直竖。 她的眼清清冷冷,望着他时不杂半分感情,一如这寒凉夜风,把今日与从前的过往都尽数吹散。 她在等他再开口。 他抿了抿唇,浓黑的睫微沉,眼波一转,带过手臂牵起后座下方放着的那提酸奶。 “拿上去。” 她怔了怔,还以为他是要说别的什么话。 在他家未进行完的事情都让他们有些许尴尬,她轻轻合了合眼,顿了顿,上前一步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又是这种疏离客气的语气。 他心底苦笑,凝视她片刻。 她也站了一会儿,最终没说什么话,甩上车门,直直上了楼。 他目送她离开,直到她家的灯亮起,他抽完一整支烟才开车回去。 回去冲了冷水澡,辗转反侧,一直失眠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梦见七年前。 是除夕夜,万家灯火,烟花在头顶燃得灿烂,鹅毛大雪拥堵在视线,肆意落在他的白色羽绒服上,融化了,一丝痕迹都无。 落了个空,万事皆空的空。 他从小酒馆里把她拖出来,不由分说地背起她,走了很长的路。 她趴在他背上,带着酒味儿的,柔热的,又有些甜腻的呼吸拂过他耳畔。 他怕她就这么睡着了,怕她再也醒不来,只得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如同那么多年来,对她念念,难以心安,把她揣在心里,却终无回响。 惟有自己的心脏孤独地跳跃。 父母都去林蔚家过除夕了,他们两家的关系好到如此,每年轮番在对方或自己家过年。 家中空空荡荡,冷得透骨。 前些日子地暖坏了,撬了地砖还未修好,一股冷冽艰涩的水泥味道沾在鼻腔里。林蔚这副样子,他不敢带她去她家。 林妈最讨厌林爸喝酒,更不愿看到自家女儿喝成这副模样。 他把她放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替她脱下羽绒服。 上面沾着一股酒腥味,也不知她喝了多少,洒出来多少,难闻的要命。 她睡得很沉,躺在他床上,偶尔嘤咛一两声,像是一只乖弱的小兽,也不知呢喃着什么。 他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到眼底发酸,才静静别开头。 手机一震,显示朋友发来的消息。 “晟夏还在no.9。” 看到“晟夏”二字,他咬紧牙根,能听到后槽牙磨动的声音,磨出巨大而凛冽的怒意。 他再次看向她,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抚过她因为醉酒而热烘烘的脸颊,略一挪动,却触及到她眼角冰凉的泪痕。 林蔚小时候是个哭包。 遇见什么都能哭,考试没拿第一会哭,运动会跑得比别人慢了也哭,兔子死了哭,听到鬼故事哭,长水痘哭,发烧打针也哭。 后来长大了,她却不怎么哭了。 考试名次跌出前三,顶多红了眼,咬牙苦学再赶超回来;逐渐注意自己的形象,不再参加运动会,成了个文绉绉的,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丢了班费别人都冤枉她,她咬着牙不做辩解,说要回家找妈妈要钱,大不了给他们补上,算是破财消灾;被他欺负了,她也不哭,狠狠地拧着他胳膊,警告他离她远一点。 长大后,她的眼泪,流得最多的时候,都是因为晟夏。 晟夏打球输了,晟夏和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