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微小的火苗,到了后面俨然变成了一束灼热的火炬。 成默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本他只是想说两句煽情的话语,然而越说心里的一点无法痊愈的隐痛就陡然间开始破裂,鲜红的血液止不住的往外面流,不管他如今得到了多少的补偿,他都无法释怀自己被迫成为一个信仰哲学的虚无主义者(注解1)。 那些炙热的话语不曾停歇,成默几乎不用思考就能脱口而出,然而成默的思绪却飘到了初中时一个下着暴雨的傍晚。 日子大概也是如此寒冷的冬天,教学楼外面铺天盖地雨幕让不远处的校门都瞧不清楚,雨点敲击着附着在大地上的一切,发出密密麻麻接连不断的声响,将原本喧闹的世界清洗的安静下来,其他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说话声、汽车喇叭声、商店里的流行音乐…… 只剩下绵绵不绝的雨声。 成默站在教学楼的雨棚下面,看着其他人的家长来接自己的孩子,有的家长开着车,有的家长披着雨衣,有的家长打着伞,成默看着黄依依扶着她妈妈的胳膊换上雨鞋,她妈妈长的也很漂亮,头发长长的,脸蛋很圆润,笑容很亲切。换完雨鞋,黄依依的母亲将她的小皮鞋放进塑料袋,挂在伞把上搂着她的肩膀走进了倾盆大雨之中,豆大的雨点砸在柔软的伞布上,响着温柔的声音,成默退进了教学楼的里面,父亲去国外参加研讨会,他不会有人来接,不如站在教学楼的里面避避风,等这雨停下来。 他看着教学楼的灯光全部熄灭,看着所有的同学都已经离去,看着天色慢慢变暗而雨势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心道:只能走到校门口的商店去买把伞了。 他走进大雨,慢慢的向前走,冰冷的雨滴瞬间将他全身都打的湿透,他却不能奔跑的快一点,哲学在这一时刻温暖不了他颤抖的身体,哲学拉近不了教学楼与商店之间的距离,那平时被埋起来的伤疤,立刻被这瓢泼大雨冲刷的鲜血淋漓,这是属于成默无法言说的痛苦,纵使多漫长的时间都无法使他痊愈的痛苦。 成默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妈妈放弃自己,他听爸爸说过,妈妈其实也很难过,他真的很理解。只是在这一刻,妈妈这个对他生疏的词汇,他强烈的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成默心想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想到,有一天,在一场滂沱大雨中,她放弃的儿子,会站在冷雨中想起了她。 他走到了校门口的商店里买了一把最大的雨伞,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棉衣里沉甸甸的全是水,内衣和裤子贴在皮肤上,又凉又难受,他打着伞走到马路上,车辆飞驰,灯光在绵密的大雨显得格外遥远。 他打着哆嗦慢慢的走回家,感觉已经耗尽了一身的力气,赶快脱了衣服,洗了一个热水澡,躺进冰冷的被窝。 成默蜷缩着身体心想:“如果有个温暖的怀抱那该多幸福。” 记忆和眼前的场景混淆在了一起,让成默身体上所感受的冷意更加彻骨,他的声音从炙热开始降温,在飘飞的水幕中变的寂冷起来。 “也许你能看出来,我这幅画有模仿梵高的痕迹,对我这样的新手来说,模仿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我其实很乐于用我喜欢的画家的绘画方式来展现我渴望的女人,当然,我做不到梵高那样,把生活中的痛苦磨难转化成了画布上激情洋溢的美。即便我这种门外汉也知道,痛苦用绘画表达很容易,但如何糅合热情与痛苦来表现人世间的激情、喜悦、壮丽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与我而言,你也是这样,充满了痛苦、激情、喜悦、壮丽……或许你就像我人生中的第一幅油画,先是简单的白色线条,再是一层又一层涂抹上去的底色,那明丽的颜色在白色的画布上越压越深,可你终究只能被我呈现在画布上,而我这张白纸,不论被如何添的加颜色,始终都只是枚能够被抛弃的棋子。” 成默将那被烧的剩下的半幅画扔在白秀秀的脚下,“我绝对不会让别人的期望来规划我命运的路线,就算我没有办法改变我的命运,但我可以挑战它……” 说完成默转身走进了安全楼梯,快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白秀秀低头看着被火烧过又被水浇过的油画,丙烯颜料上流动着清透的水珠,经过折射,这幅画散发着时光流逝的味道。 成默说过的话还在白秀秀的耳边回荡,看到已经只剩下一半的画,她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这让她想起了得知自己丈夫死讯的那天,一种无助的茫然的感觉在她心里复苏。 这时消防喷头终于被关闭掉,水幕消失,白秀秀弯腰伸手拾起那副画,轻轻拭去上面的积水,她仿佛听见了颜料涂抹在画布上的声音……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