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捧着手炉,走到门前,让门口其中一个护卫去办。 他说完,又把门关上,退回沈妄川身后站着。 洛怀珠落座,接过沈妄川给她倒的茶,吹了吹茶中氤氲雾气,垂下眸子来。 看来,有些话暗说都不好说了。 她饮了两口茶暖身,便将茶盏放下。 “我看你这脸色似乎还是不大好,莫非上次在玉津园吹冷风,害你受寒了?” 沈妄川眼眉一动,抬眸望向对面浅笑嫣然看着他的人。 那双浅色的琥珀眼瞳里,流转着紧闭门窗的雅间内燃起的昏黄烛火,剔透澄净。 “洛娘子多虑了,没有的事情。”他也将手中茶盏放下,与另一茶盏并排放着,“只是昨夜念及今日之约,一时兴起,燃烛忘时,没有睡好,精神头不太足。” 洛怀珠笑意深了些:“初来京城便听说,沈家郎君足风流,却未曾近女色,是一桩天大的怪事。我本以为,只是坊间戏谈,如今看来,怕是有几分真。” “哦?”沈妄川挑眉,眼眸中浮出几分兴致,“洛娘子为何这般说?” 洛怀珠脸上笑意收敛了些:“沈郎君蜜口甜言,几次三番戏言与三娘,莫非还不足见风流?” “冤枉。”沈妄川斜倚案几,倾身过去,“途所言,句句肺腑,并无戏言。” 洛怀珠斜睨他:“哦?” 沈妄川低笑一声,从怀中取出庚帖来,递到她眼前。 “途并非一时招惹,而是想要长长久久相伴相守,不知三娘可愿?” 哒。 庚帖被轻轻放到枣红的案几上。 洛怀珠垂眸静看,缓缓抬眼,似是并不确定:“沈郎君,当真?” “三娘那日的蜻蜓发钗,只是顽笑?”沈妄川靠在案几上,撑额看她,“我身体不好,恐怕活不过这两年……” 身后书童弱弱出声提醒:“郎君……” 沈妄川依旧继续:“我素来洁身自好,没有过任何女人,将来也不会有其他女人。你嫁过来,生下孩子以后,沈府的一切,便是那孩子的。” 阿浮、齐光、既明:“……” “沈郎君的意思,是觉得三娘看上的只是你的家产,而不是你这个人么?” 洛怀珠眼底笑意尽皆收起。 沈妄川轻笑:“途,久病之人,就算有十分颜色,在病痛的折磨之下,也只能剩下六七分。与三娘的明艳相比,未免黯然失色。” “哦?”洛怀珠瞧着他那张苍白得近乎檐下冰锥的脸,犹如远山深邃的眉眼,“沈郎君倒是低估了自己。纵有七分病色,六分亦是美。” “既是如此。”沈妄川伸手,露出半截嶙峋腕骨,点了点庚帖,“三娘便没有推却的道理不是?” 洛怀珠脸上笑意重新加深,托着腮帮子,与他对看。 纤纤手腕间,翠绿剔透的镯子下滑至小臂上,衬得露出来的半截手臂,越发莹润有光泽。 “沈郎用了财色嫌不够,还想用美□□我么?” “就怕三娘嫌弃不要。” “怎会。” 洛怀珠松开手,将袖子理好,盖住有些冰凉的手臂,指尖往庚帖上一点,按住取走。 “沈郎的庚帖我拿了。” “明日,换一张庚帖给你。” “你自己回去垫高枕头好好想想,我到底看上你什么。” 第22章 卜算子 翌日。 天际乌云起,天光被拦在淡白中掺杂上灰的云层后。 京城连绵起伏的屋脊,都有些黯淡了。 散朝归来,沈昌便收到齐光送来的庚帖。 他一团和气接待了齐光,说了好些恭维即墨兰的话。 等人离开,他才打开庚帖,细细看起里面内容。 红色的柬帖开头便是洛怀珠的名字。 墨笔写出的字体锋锐,铁画银钩,如惊鸿似游龙。 捧着帖子的沈昌,下意识要起身追问齐光,长长的袖摆扫过桌上茶盏。 咔——砰! 茶盏落地,瓷器粉碎,澄黄液体飞溅,湿了他半边衣摆。 他却没心思管这件小事情。 洛怀珠。 韫玉怀珠。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