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昏暗的眼神而惊惧,昼夜不分地睡不好觉。 他的温柔告诉他,要快点好起来,莫要让母亲为他们兄弟两头担心。杨简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他不能再这样。 可他的理智又在说,谢惜死了,而你作为哥哥,居然不敢告诉杨简。 杨籍在极度害怕中生出了异样的轻松。他安慰着自己:没关系的,上京有很多外向的小娘子,没了谢家女,还有王家女、萧家女……多的是明媚动人的小娘子。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八郎是个开朗豁达的人,一定明白朝廷上的这些事都是翻覆来来又去去,不是凡人可以阻拦。谢家那么多罪状证据确凿,他们不无辜,八郎一定明白的。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逝去的谢惜会过去,明朗的杨简会回来。 他不肯听到脑子里那个否定这个念头的声音。 杨籍在这样的纠结里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杨简病愈。他站在杨简居所的门外停了很久,看着人进进出出,猜到他必然已经知道了如今的情况。 然后他才走了进去。 和杨简对视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错了。 杨简是不能没有谢惜的。谢惜死了,那个杨简也就死了。 杨籍依旧是永远笑脸对人的温柔郎君,永远不会因被冒犯而生气的好脾气郎君,但他不再能像从前一样自如地面对杨简。 他每一句“八郎”,每一次挥手,只要对上杨简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睛,就会让他重新回到罪恶和悔恨的深渊。 他一边渴望着杨简能够走出那段旧事,将他拉出这一场噩梦,一边又清晰地明白,他永远也不可能将这一点私心得逞。 杨籍用笑脸保护这颗疮痍的心,一守就是很多年,他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这样装下去,因为杨简虽然待人冷怠了许多,但对他仍旧保持着对家人的关切。 他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他要用自己的温暖和笑意,重新变成杨简与家人缓和关系的桥梁。那些久违的,身为哥哥应当挺身而出的责任心,又开始在他心里熊熊燃烧。 于是,在看到杨简又被杨宏扭送祠堂请了家法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去找了自己的母亲。 他得把自己的弟弟从那些冰冷的棍棒底下拉出来。随便他用什么无赖的办法,随便旁人会怎么想……也许母亲听到后会惊吓伤心,但总不会比杨简被打了之后才知道更难受。 但他依旧还是那个没用的杨籍。 他进不去祠堂,只能听着母亲含着一包眼泪让他噤声,然后同那杨宏的护卫道:“八郎有错,主君要打,我不阻拦。但那是我的儿子,打完之后,我要第一个见到他,你们要拦吗?” 这次杨籍在第一时间见到被打的杨简了。 他走一路,身后一路都是血。 杨籍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那一瞬间整个脑子都空了,只知道不能离开杨简。 他一路陪着自己的弟弟往惜春里去,脑子里不停闪回当年杨简被打的场面。 他在想,当年那个少年杨简,是怎么一个人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撑下来的? 杨籍麻木又迟钝地看着人来人往,每一个都不能让杨简醒来。可是很快,有个女子拄着手杖进来了。 她只是伏在了杨简的身边,就让他睁眼笑了起来。 杨籍那一瞬间的头脑只觉轰的一声,却是一片空白,直到回了杨家,一个人躺在床上,他才明白:哦,这就是救他的那根绳子。 他可以出来了。 杨籍不再提心吊胆了。 他的笑重新回到了眼底。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