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炼狱般的心志折磨,倘若在第三十一日的清晨没能醒来,那这人从此之后便再也不会醒来了。 “无妨的季昱安,我会陪着你。” 郁棠轻缓地摩挲着季路元的额角, “我会让你在梦中始终都能听到我的声音。” 这也是牧达给她的建议,据他所言,季世子之所以能在月圆之夜恢复理智,多半是因为见到了郁棠。 季路元仰面枕在郁棠的膝盖上,先前被她借由一只钱袋子明里暗里地挖苦调.教了那样久,他终于放弃了那些所谓‘为你安排好一切’的自作主张,时下听了这话,也只是闭着眼睛笑了笑,轻声应道: “好。” …… 翌日他便开始服药,服药的第一夜便一如所料地发了梦魇。 他在梦中看到了父亲复杂又冷硬的目光,看到了母亲的死亡,甚至还自行填补出了外祖一家在京郊梅园中惨遭屠戮的酷虐场面。 他在其中成为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孩童,只能紧紧握着自己的竹骨扇,瞪大双眸,在无尽的血海中失声挣扎。 并且,随着蜜丸服用数量的逐日累加,季路元入睡的时辰也越来越长,郁棠整夜整夜地守着他,为他诵读诗词,同他讲小话说故事……但凡能思及想到的,她都耐心又细致地持续说给他听。 如此这般持续了二十余日,郁棠的脸色看上去竟是比季路元还要苍白,季十九提着铜壶进屋换茶水,瞧见纱帐之后亲密相倚的两个身影,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地出声问了一句, “公主,今夜要不就让我守着吧?我原本就话多,不觉得累的。” 郁棠端起茶盏饮了半盏茶水,“无妨的。” 她垂眸望向怀里的季路元,神色柔软地笑了笑,“我也不觉得累,况且我根本不舍得离开他。” …… 终于到了最后一日,季路元服过蜜丸,竟是不到半刻就沉沉溺入了荒凉的梦寐。他在梦中紧皱着眉头,额角冷汗涔涔,口中不住地呓语着郁棠的名字。 “阿棠,我若能,若能再快一些……” 后半句话郁棠没能听清,她先前一直捧着书册为季路元诵读,此刻见他发了汗,便忙不迭放下书册,取来干帕子为他擦拭。 “我在这儿呢,季昱安,我就在这儿。” 郁棠俯下身,款款贴了贴季路元的眉心,“安心睡吧,安心睡上几个时辰就能醒来了,季昱安,我等着你醒来。”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温度,季路元紧锁的眉头些微松开了点,他还枕在郁棠的腿弯里,此刻囫囵翻了翻身,灼热的鼻息便尽数扑在了郁棠的腰腹上。 “阿棠。” 他摸索着去找郁棠的手,找到了便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阿棠在雪地里,一定很冷吧?” 郁棠没懂他在说什么,很快又听他继续道:“可惜,平卢的冬日里都是下雪天,阿棠会讨厌那里吗?” “不讨厌的。”郁棠摩挲着他的耳垂,“不仅不讨厌,因为那里是你的故乡,我反而还很喜欢。” 她将季路元汗湿的额发尽数拨开,完整地露出他英俊的眉眼,“你上次不是还说过,等到湖面的冰冻得更结实些,就要带我去坐十九拉的雪橇吗?” 这还是季路元的一句戏言,季十九在宜州城堪堪归队时,总会或多或少地打扰到季路元的好事。季世子心下愤慨,于是便当着季十九的面阴阳怪气地嘲讽他,只道他既是如此的有精神,回去平卢后便代替了那两只雪橇犬,每日拉着郁棠去冰面上玩。 “我还要多做几顶帽子,护手也要搭配成套的。季昱安,届时我再亲自为你缝制一个抹额,样式我都选好了,寻块合适的料子就能着手开始。” 她边说边弯着眼睛笑起来,笑着笑着,豆大的泪珠便止不住地囫囵跌落。 “快好起来吧。”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