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懒洋洋靠在树干上。 秋叶枯黄缀在枯枝上,于风中狂乱摇曳,欲坠不坠。 “再说了,活那么久又有什么好。” 他盯着那片枯叶,“万事有尽头才显得珍贵,我不求长命百岁,只求惩凶除恶,在世的每一日都无愧于心。” 两人皆只穿了一件单衣,一阵秋风过,凉意渗透薄薄的衣料黏在皮肤上,寻觅着破绽想要钻入骨髓。 “话虽如此,可耗损心头血终究会使你陷入虚弱,状态实力大打折扣。” 云风扯了一下风中摇摆的袖子,又把话题扯回来。 “如今你人就在乾元,倒是没什么值得担忧的。但日后及冠,依照你们裴氏的规矩,你那时就要离家。若你独自一人在外游历,在这种时候遇上什么仇家对手,岂不是麻烦大了?” “你怎么像我父亲母亲一样,老气横秋,婆婆妈妈。” 裴烬不多话,干脆利落一偏头示意身侧空地,扬眉挑衅道,“就算是刚用过秘术,现在我闭着眼睛也能打十个你,不信试试?” “不了不了。”云风连连摆手。 他熟门熟路从芥子中掏出一块糖塞到裴烬掌心,“老规矩,这一次我便用这个赔罪,比试留到下次,怎么样?” “成交。” 这事显然不是头一次发生,裴烬三两下撕开糖纸,熟稔仰头将糖扔到口中。 甜意在口腔中瞬间蔓延开来,压下难耐的血腥气。 他撩起眼皮看云风一眼,“去年的比试拖到今年,如今已是深秋,转眼马上又要到明年。时间拖得越久,你我之间差距越大,我倒要看看,全天下的糖被你一人搜刮干净的时候,你会被我打成什么惨样。” 苍穹一片黯淡,纯白的雪被夜色镀上一层灰白色。 雪花飞扬,依旧在向下落,隐隐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几片雪落在枯枝枝头,压得细枝略略弯折。 那片枯叶终究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伴着雪一同坠落下来,在风中卷集着落在云风脚边。 “人各有志,我志不在此,只要能勉强争些寿元陪在流华师妹身边,我便知足了。” 云风摇了摇折扇,碎发在脸侧飞扬。 “若真有那一日——” 他微微一笑。 “还望长嬴你,手下留情。” …… 雪依旧在下。 白墙黛瓦的精致建筑掩入远山,被彻底湮没在一片茫茫雪原之中。 血迹落于雪中,仿佛点点盛放的红梅,梅花开得艳丽。 一地零落逐渐汇聚成泥泞血河,暗红色的血迹汩汩淌过浸透了白雪,透出几分狰狞腐朽的死气。 上千名修士皆是一身朱红长衫,衣袂上金丝绣枫,御剑高悬,居高临下将整个断崖围了个水泄不通。 虹光闪烁交相辉映,似闪电般间或点亮夜幕。 为首之人严阵以待,紧盯着断崖边那道身影。 “前方是死路,裴烬,你如今身受重伤,无路可走了。” “一年前的今日,你一夜之间屠尽乾元裴氏,三百五十八条亡魂被你搅得不得安宁,整个宁江州血流成河,你可知罪!?” “魔头,今日我兆宜府便代裴氏家主清理门户,以祭他在天之灵!” 断崖边瀑布飞流直下,流水滚滚向远方奔涌,轰鸣声惊起无数飞鸟,在漆黑的苍穹中远去,被浓云吞噬。 裴烬负手站在断崖边,虽是浑身浴血,神情却丝毫不见狼狈。 “在天之灵?” 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话,他慢条斯理重复一遍,轻蔑嗤笑一声。 昆吾刀在他手中嗡鸣不止,浓雾几乎比夜色还要更沉,裹挟着森冷戾气缭绕刀身。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识海中都是一阵刺痛,尖利的鬼哭声钻入他们灵台之中。 无数修为尚浅的修士惨叫一声,控制不住从飞剑上跌落下来。 裴烬慢慢道,“还需要提醒你么?裴氏上下满门亡魂皆在我手中这昆吾刀里备受折磨。” 他唇角翘起一抹不只是嘲弄还是邪气的弧度,“又何来在天之灵。” 寒风卷起他衣袂猎猎狂舞,他轻描淡写扫一眼步步紧逼的包围圈,倏地一笑。 “‘昆吾’近日胃口大得很。” 裴烬随手挽了个刀花,将昆吾刀反手插入身侧地面之中。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送你们一同好好品尝品尝其中滋味如何?”他眯起眼睛,“也不枉你们从云州追着我一路到历州来的心意。” “竖子张狂!” 为首那人红衣在风中狂舞,脸色沉凝,盯着裴烬身上残破黑衣,衣摆处腾龙暗纹若隐若现,反射着冰冷的光晕。 “腾龙纹是裴氏家纹,端方清正,大义凛然——你裴烬却杀人如麻,满手血腥,将裴氏一族尽灭。”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