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为难的累赘。 角落里的身体沉默着,仿佛在一片污秽之中化作一枚坚硬的顽石。 良久,他终于动了动。 黑暗的囚牢之中,陡然腾起绚烂的灵光。 下一瞬,灵光陡然湮灭。 但并非溃散,倒更像是被人一口吞入腹中。 裴烬双眼紧闭,咬紧牙关将冰冷的玄都印一点点咽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玄都印在裴珩手中,所有人都去找裴珩威胁警告,勒令他交出玄都印。 却从未有人想过,或许玄都印自始至终便不在裴珩手中,不在乾元裴氏。 裴烬第一次庆幸,玄都印出世之后,他好奇将它私自取出。 后来一阵兵荒马乱,这玄都印也便一直留在他身上。 许是它的特性,落在他掌心之后,玄都印便消失无踪,就连气息也湮灭一绝。 故而过去这么久了,逐天盟竟无一人察觉,他们想要的东西,其实从头至尾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这道灵光太过耀眼,在昏暗阴冷的牢狱之中,显得尤为刺目。 几乎是同时,不光是方才远去的几人,还是前来换岗巡逻的逐天盟弟子,眼神皆是一变。 “那是什么?!” “难、难道——” 玄都印入腹,仿佛全身都被一点点打碎了骨头,接着被扔在烈火上炙烤。 这简直是世间最痛苦的死法,裴烬心底一笑。 说到底,玄都印他不该私拿。 他更不愿裴珩和卫卿仪为难。 他犯了错。 所以他来还。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裴烬彻底失去了意识。 但与他想象中不同,原来黄泉路没有那么安静,他仿佛能听见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裴烬昏昏沉沉醒过来,听见有人说话,声音朦胧,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面。 “玄都印就在他身上!” “你确定?” “……即便如此,玄都印怕是也已认主……” “那又如何,你怕什么?只要杀了他,玄都印就是我们的了!”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几乎撕碎他的剧痛。 周遭动静一乱,絮絮低语声渐强,似乎有人心神大乱。 “怎么回事,他、他竟然……不死?” “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不死之人,别说是他,归仙境的尊者都无人能做得到!” “让开!定是你下手不够果断狠绝,换我来!” “……” 那一天,是裴烬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他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原来他根本无从解脱,他救不了裴珩,更救不了自己。 死亡也成了一种奢望。 在不断的痛楚煎熬之中,裴烬渐渐觉得自己剥落了皮相,露出可怕的本相。 他为何不会死? 或许他本就是个怪物。 不,他不该这么想。 他只是恨。 好恨。 他恨裴珩,为何偏偏自视甚高,要将这个邪性至极的东西显露于人世。 他恨云风,面是心非两面三刀,冷漠残忍至极,不顾他们往日情谊,将他害到如今这般境地。 他也恨自己。 恨自己为何那么傻那么蠢。 为何轻信了旁人。 害裴氏满门惨遭灭顶之灾。 恨太浓烈,那种没顶的情绪和痛苦一起将他湮没。 最后他彻底平静了。 以至于他能够很平淡地接受,他右手被烙下荒神印,从今往后,再也无法拔剑。 而动手的那个人,是他曾经最信任的挚友。 痛。 实在太疼了。m.dd-NEnG.cOM